新笔趣阁 > 碎梦传 > 《碎梦传》第16章 胡笳老人
    ‘吼!’,一头白纹短鬃吊睛大虫扑向了一个身材略为瘦削的少年,少年轻步侧移,躲过了猛虎一击,反手一剑狠狠地插在了老虎的颈项之中,顿时,一股血箭沿着锋刃激射了出来,少年躲闪不及,腥红的兽血喷射了他满身,再看那老虎,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此少年正是进入后山猎杀妖兽的钟七。他用袖子摸了摸脸上的血迹,走上前去,短剑在妖虎胸口一搅,剑尖挑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妖丹,这件下品灵器赫然被钟七当作普通的短剑来使用了。

    钟七把玩了一下有些松软的内丹,隐隐还有腥气传来,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布,里面竟还包裹着四枚妖兽的内丹,算上这枚,他显然是已经猎杀了五头妖兽。

    “没想到如今以我的能力,斩杀这样的妖兽绰绰有余。”钟七摸了摸肩头上的三道爪痕,自顾自的道。这是他第一次应对妖兽还有些慌乱的时候,被一头花纹豹所抓伤的痕迹,不过在随着钟七击杀了一只又一只妖兽后,他对一些妖兽的特点习性以及攻击手段都有了一定了解,再对付起来自然也就轻松了多。

    “不过,这外围的妖兽还是太少了些,半天才碰到这五个。”钟七微皱了下眉头。

    “嗯?有声音。”钟七脚尖猛的点地,地下竟出现了一个陷入数寸的小坑,借着这股反冲的力量,钟七抓住了身边大树的一条枝干,随后身躯一动隐藏在了繁茂的枝叶中。

    不久后,数名身着绿袍的青木宗内门弟子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只生着坚硬外壳的野猪类妖兽,钟七向下方望去,略微有些诧异,这几人人正是他昨日在藏经阁所遇到的周师兄等人,不过此刻却有些狼狈,后面的那头硬壳野猪腹部也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随着奔跑兽血零零星星的滴了一道。

    只听一名弟子惊怒的道:“没想到头龟甲猪这么厉害,恐怕都有锻体四五重的实力了!”

    “只可惜了我的那些符禄!”另一名弟子心痛的道。

    “一群废物!它现在已经受了重伤,要不是你们胆小畏战,再与之周旋片刻,定然可以将其斩杀的。”周师兄道,他的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脚下灵力涌动,速度又提升了许多,其余几人见状,也连忙催动灵力跟了上去,后面的龟甲猪,更是一声怒吼的追了上去,这一追数逃,转眼便消失不见。

    不大一会儿,这龟甲猪便是返了回来,看那气愤的样子,显然是没有追到那几人,此刻它行走缓慢,四蹄有些虚浮,腹部伤口血流不止,这妖兽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此刻正路过钟七所隐藏的树下。

    见此情形,钟七眼中厉色一闪,单手握剑,绷直了身体,迅猛地从树上扑了下来,短剑狠狠地冲着龟甲猪的后颈扎下,那龟甲猪听见上方的动静,反应也是迅速,‘噔’地向前一奔,便闪过了自身的要害。

    下一刻,钟七的短剑插在了此妖兽的脊背硬壳之上,‘铛!’,如此大的冲击力居然只让短剑入其硬壳半寸就再也不能深入了,离破开他的外壳还差的远,看来龟甲猪也却如其名,后背硬壳如龟甲般坚硬,正当龟甲猪欲挣脱钟七再行反击之时,钟七却想也不想的直接照他脑门就是猛力的一拳,‘咔哧’一声响,登时打的此猪面门塌陷,翻倒在一边,红肿的皮肉上隐隐有些寒霜,它一声嚎叫,站起身子就以超乎以往的速度狂奔向山中,全然不顾身上流血的伤口,这让钟七始料未及,没想到此妖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跑的这么快,想来是性命攸关时激发了它的潜能。

    钟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冷声道:“我看你还能跑多远!”说着就立刻追了上去。

    钟七不知道追了有多远,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那猪血都流了这么多了,速度居然还是没降下来,反倒将钟七越落越远了。

    恰在此时,钟七左脚上的神行符灵力消耗殆尽,嘭的一下化为了灰烬,这让钟七的速度骤慢,再重新换一张新的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龟甲猪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时,其‘轰’的一下,庞大的身躯倒地,怎么挣扎也起不来了。

    钟七一喜,忙换上了两张新的神行符,右腿的那张虽然还有些封存的灵力,但想来也已经不多了,他干脆全换成了新的,以应对这大山中随时可能的突发事件。

    钟七身形迅捷的奔了过去,一剑结果了还在奄奄一息的妖兽,取出他的内丹,明显要比之前所得的妖兽内丹大了一圈。正当他准备快速离去时,四周森林中却传来了明显不止一头妖兽的兽吼。

    “不好,看来我还是太大意了!此地过于深入妖兽的地盘,龟甲猪的血腥味吸引来了更多的妖兽。”钟七暗道。

    果然,片刻之后竟现身了十几只形状各异的妖兽,有的如虎,有的似狼,有的体型庞大,有的行动敏捷,其中一条四五丈长的巨蟒更是渗人,二尺长的蛇信子‘嘶嘶’的吐着。

    正当钟七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的状况时,那些妖兽却突然纷纷四散跑开了,看都不看钟七和地上的龟甲猪死尸一眼。

    钟七也是傻了:“这是什么情况?”他正要沿路回返的时候,从大山深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乐声,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的心神。

    乐声时而高亢,时而低转,低音如薄雾绵绵,高音如水声渺渺,此乐清空逍遥,聆越飘渺,细听时却给人一种若有若无之感。

    山脉中忽然万籁俱寂,连兽鸣鸟啼都蓦然消失了,在微微流动的、带着木叶香的空气里,只有那断断续续的乐声在低回盘旋,似乎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心殇,所有流逝的时光,所有的所有就在吹奏者的手指间起起落落。

    一阵空灵失神过后,钟七的内心间涌上了一抹抹的酸涩,有晶莹的泪珠从他眼圈中滴落,他想起了自己故去的亲人,自己的父亲,哥哥,还有姐姐,他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

    他忍不住顺着乐声去追寻它的源头,在穿过了浓密的丛林之后,他发现了一块半亩大小的空地,一个黑衣的枯瘦老人正盘坐在中央吹奏着一支三孔的胡笳。

    老人鬓角花白,面容有些阴冷,此刻他正闭着眼睛在专注的吹奏唇下的胡笳,仿佛并没有发现外人的到来。

    钟七也不敢来到老人的近前,他远远的站在角落中聆听,因为他怕贸然上前会打扰老人,破坏这美妙的音乐。

    钟七深深的陶醉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他只知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动听的乐声!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缓缓的蠕动,仿佛要和这音乐产生共鸣。

    他惊喜的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音乐居然让他血肉中的力量在缓缓地增加着!

    一曲终了,老人慢慢地直立起身子,似就要转身离去,钟七急忙迎上前去,施礼道:“前辈!恕晚辈打搅,不知前辈明日是否还会来此吹奏仙音?”

    那老人却仿佛没有看到钟七一般,自顾自的走着,钟七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却不料老人只是向前轻轻一步,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无限远处,再一步,就彻底没了踪影,所去的方向,正是深山之内。

    “这绝对是前贤高人!”感受着力量有所增加的身体,钟七自语。

    接下来,他可不敢在此地耽搁,沿路返回了青木宗,到了洞府中,他拿出了今天所猎获的妖丹,端详了许久,他也不知该如何服用此物。

    “如果把它烤熟的话会不会影响药性?制成丹药的话又不太现实,自己可不会炼丹。”钟七暗想,“不管了!生吃吧!”想了许久,他面露一丝果决之色,忍着腥气吞下了这几枚妖兽内丹,恶心的他差点没呕吐起来。过了半晌,他也没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难道是我服用的方法不对?或是妖兽内丹的等级太低,作用根本就不大?或是也需要灵力的运转配合?他想了半天也没头绪,恼火道:“今天白费那么大的力气了!”

    “不过,那种乐声不但让人听的心旷神怡,好像对我的肉身还大有陴益,我若是能够天天去听上一曲的话……只是不知道那位前辈明天还会不会去那里。”钟七又是想到。

    怀着这样的心情,第二天不到晌午,钟七就悄悄潜入昨天老人吹奏胡笳的空地处,在边缘的一棵树的树冠中藏匿了下来,不过直到过了数个时辰,他发现这期间没有任何妖兽敢靠近这里后,便不再提心吊胆的躲在树上了,坐到空地一处干净的角落安心地等候了起来。

    果然,傍晚时分,还是昨天的那个时间,老人飘然而至,他依旧是没有看到钟七般,自顾自地吹奏起了胡笳。

    钟七全部心神在聆听着,同时体内的细胞随着音乐在兴奋的运转着……

    岁月匆匆,时光流转

    ……

    转眼间,大半年过去了,钟七的身体不在瘦弱,变得匀称了起来,他的身高也足足长了半头,配合上白皙的皮肤,清秀的面容,此刻的钟七赫然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没有了初入青木宗时的稚嫩。

    这大半年中,他的肉身力量已经增长到了可以只手碎石的程度,配合上他体内的寒气劲力,他的战力也不容小觑。他白天在洞府中演习一些凡间的武学招式,傍晚无论是狂风还是大雨,钟七都会准时去那处空地中聆听老者吹奏的曲乐。当然,每月宗门发放的资源他也会按时去取,这让青木宗的高层肉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日,眼看又到了傍晚时分,钟七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来到了那处空地中,可却是惊讶的发现,老人今天居然提前来到了这里,此时正闭目养神,盘膝坐在空地之上。钟七见此,依旧是默然的等候在角落中。果然,还是每天的那个时间段,阵阵笳音响起,世界又静了,唯有那乐声回荡在无尽的山脉之中。

    曲子结束了,钟七仍像以往那样准备离开,一个平淡却又苍老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他的耳畔:“明天不用来了。”

    钟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这大半年来他也试图和老者交流过,可惜对方都当他作不存在一般,无论钟七说什么,老人都充耳不闻,没想到今天竟主动开口说话了。

    钟七自然又惊又喜,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老人淡淡的道:“因为我不会再来了。”

    “什么,前辈你要去哪里?”钟七急迫的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总之不会回来了。”老人语气还是淡淡的,转身离去了。

    听闻老人不会再回来了,钟七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难明的情感,是怅然若失,是不舍,还是伤感?

    钟七冲上前去,也许是一时冲动,他迎着老人月光下的背影竟跪拜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咽,道:“前辈,晚辈受您恩德,还不曾得知前辈姓名,还望告知,晚辈当永生铭记!”

    老人的身形一怔,声音罕见的有了一些波动,道:“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恩德,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他抬起了手中的胡笳,静静地凝望着,仿佛那一支乐器包含了他所有的回忆,半晌又道:“至于我的姓名……我自己也不记得了。”说话间,他的身躯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在了钟七的眼前。

    钟七站起身子,抹了下眼睛,向着老人的方向,郑重的拜了又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