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光影之书 > 《光影之书》第9章 双月城
    龙泽湖的形状就像是一只长歪了的大葫芦,葫芦底部被走势呈利齿形的牙断山脉的云牙天峰紧紧咬住,湖的西岸葫芦腰处夹在秘术学院和圣武堂中间的是一个被称为双月城的城镇。华旗文出了学院的北门沿着被风雨寒暑侵蚀了数百年之久的宽阔石条路一直向北走,没过多久马路两边常青的天荒针叶栎树开始被各色的帐篷马车取代,这些处在集镇南端的移动商店的经营者大多都是附近部落的牧民,无法放牧的荒季便在此做些小生意,数十个五颜六色的圆顶游牧包房组成一条一里多长的街道,在街道的尽头华旗文看见了集镇的主体,一个“凌空”的山城。

    相传远在秘术学院成立前的久远岁月里,天荒频频发生地震,最为不幸的的是大地之神将无处发泄的怒火转向了天荒人的圣湖。彼时因为龙泽湖的富饶和慷慨,几个强大的游牧部落放弃了世代相传的游牧习惯沿湖建造了几个城市定居了下来并一度极为兴盛,可惜好景不长狂暴的地震摧毁了一切,连满月形的圣湖也惨遭扭曲变成了歪葫芦状,大地之力在疯狂地肆虐,一座座湖底山脉乘势突破万钧湖水的重压封锁形成星罗棋布的湖中岛屿,秘术学院的主体七岛就是在那时形成的。对于这场天灾幸存者们有的人相信是由于大地之神与水神的争斗引起的,还有的人认为是远古祖先的英灵在惩罚背弃先祖的后人因为他们放弃了祖先的生活方式变得安逸起来,还有人认为是一个邪恶的强大秘术师引发了这场灾难。

    在圣湖西岸葫芦腰眼上也有一座百丈高的山体像春笋一样从水陆交接处拔地而起,足以改变地形的余震如同一道大地惊雷险些将山体切成南北两块。华旗文来到近前仰望发现整座山像是被劈了一斧子的大木桩子,跟个烟囱一样上细下粗,下半部分并大致上还算是一个整体,上半部分则沿着劈口几乎裂成了两半。山顶是两个巨大的半月形平台,邻水的一边有稍许连接处,中间一条深达二十丈的东西向的大裂缝是一个强大势力元协会的一个据点所在,放眼天荒,那里应该是算是秘术学院的人最讨厌的地方了。秘术学院在湖里种了一株汲水藤,这是一种中空的藤蔓,数百年的时间让这株老藤长成一个多头蛇一样的怪物,藤蔓附着山体蜿蜒向上,在山体裂缝处开始分叉,裂缝两边的峭壁爬满了水桶般粗细的支蔓一直延伸到山顶,根茎深入湖中通过一根根空心藤条将湖水吸到山顶再从头部排出形成了一道小瀑布,明月涧的称谓由此而来。城中所有用水都得依靠这株老藤,城中的居民每年要给辛勤的老藤祭祀并奉上一定的“慰劳金”,当然这笔钱最后都进了秘术学院的小金库里。瀑布下方开有各种蓄水的石槽和水池,再通过粗大的竹管分流至城中各处。不知是不是巧合,这道瀑布水帘刚好遮住了元协会的浮空楼。

    千年前天荒被征服后,当时的武帝国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无上功绩命人在此凿山为城。从山脚到山顶整座山被凿出十层巨大的弧形平台,每个平台都有分成南北的两条街市,分界线正是沿着裂缝开凿的万级石阶。凿山为城是个难以想象的巨大工程,长达近四十年的工期甚至让当时的统治者背上劳民伤财的骂名,多亏后来得到秘术学院的几位创始人的帮助才得以顺利完成,在这座山城完工之时秘术学院也成立了。后来皇庭倾覆改朝换代,这座本用来歌功颂德的山城随着政权的更迭变成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天荒小城,有能工巧匠在这里讨生活,有孤僻的秘术师在此隐于市井,也有落魄的流浪武者,更有商人、小偷赌徒和在逃的罪犯,甚至有些异族也在此安身。

    南有门徒遍天下的七岛学院,北有为帝国培育将才的圣武堂,再加上远离天荒首府天高皇帝远的政令不好下达,代表月帝国的天荒总督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只是名义上的管理者,干脆就从行省首府石柯城派来一个不求上进的城主带着二十人的护卫队来适当地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在这里当城主安逸无比,只需偶尔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可心安理得地吃着皇粮、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润日子,遇上些个大事时城主会派个随从官或者亲自跑腿儿去秘术学院和圣武堂寻求帮助,涉及到周围游牧部落利益时还要请具有威望的部落首领一起协商解决。平日里维持秩序的是城主的随从卫队,主要是从事一些精神文明建设方面的工作,比如对乱扔垃圾、随地吐痰、随地大小便等破坏城镇环境卫生的行为进行制止,对缺斤少两、假货泛滥、强买强卖、吃霸王餐等破坏市场和谐的行为和一些商业纠纷进行调节处理;到了一些重大的纪念日比如皇帝的寿辰之类的,则发发传单、挂挂龙旗什么的进行一些爱国忠君的宣传教育工作;在一些喜庆的庶民点的节日里搭个草台班子唱唱大戏或者表演一下胸口碎大石之类的亲民活动,此时城主多半会趁着喜庆的气氛委婉地提醒做生意的店铺掌柜们该交点税什么的意思意思了。城主和卫士们对破坏城镇祥和的相关人员的处理原则是君子动口不动手,首先向责任人声明咱这是对事不对人,别有啥多余的想法,接着以温和耐心的劝说为主、讲究以理服人,如果劝说对象脾气比较暴躁或者情绪容易激动则要赶紧声明:我说了这么多你可以不听,但是请不要动手打我。一旦劝说不成往往会祭出杀手锏:既然如此,我看还是找巡夜队的人来跟你谈谈吧!

    “你怎么一脸衰像啊,费师兄?”华旗文在石阶上碰到一脸疲色、黑着眼圈、双眼布满血丝的费宗,惊讶地问道。

    “原来是新来的小师弟啊!”费宗接着苦笑道:“在这个时节的夜里巡视一整夜没被冻成冰坨子就算不错了,被冷风吹了一夜,现在脑袋里感觉就像塞了铅块一样昏昏沉沉的。没办法,人手不够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我要再不找帮手,今晚还是不成觉。”

    看着疲态之下更显苍老的费宗,华旗文忍不住同情他起来,关心的问:“那你找着帮手了吗?要是没有的话师弟我乐意效劳啊,只要师兄随便意思一下,比如吃个饭啥的……”

    “凭我费某人的薄面,还是有些朋友愿意仗义相助的,顶台的跃马武馆里有个兄弟会来帮我的。现在是非常时期,镇上也不安全,昨晚发现有一个可疑的家伙,结果从我眼皮底下溜掉了,我现在要回学校报告情况,你可别光顾着玩了,记住天黑前一定要回到学校去!”费宗显然没精力跟华旗文扯皮,说起话来哈欠连天。

    看着疲惫不堪的费宗张着大嘴胡子乱颤还不忘叮嘱自己,华旗文不由地心中一暖,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师兄,这还没到中午呢,我和朋友约了地方见面,估计也就找个饭馆吃个饭,不会耽误太久的。你还是赶紧回去睡个大头觉吧,我怕你这哈欠再打下去下巴非脱臼不可!”

    “师兄注意脚下!”华旗文看他脚步飘浮,身子摇摇晃晃的生怕他一不小心直接从石阶上滚下去。费宗背对着他抬手过肩,伸出大拇指晃了晃,跟个醉汉一样逐阶而下。目送费宗下山后,华旗文望向山顶,拾阶而上。

    月帝国以武立国,举国尚武,双月城里也是藏龙卧虎,流派众多,武斗之事屡见不鲜。这些练家子拳来脚往间都充满了足以对常人一击致命的威力,为了避免刀剑无眼伤及无辜,圣武堂强令城中禁止生死决斗,一切比武较量都在顶层进行,因为除了两个武馆外,这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巨大平台。当然还是有看热闹癖极重的普通群众抗拒不了深入自己灵魂的围观热情前来为好汉们呐喊助威,这些人要么自觉平日烧了不少香火自有神灵祖先护佑,要么觉得自己不是凡人命格硬地让阎王都头疼,究根结底还是城主昏庸无能忽略了群众对于精神文明的追求,群众只能趁机自发地组织娱乐活动来滋润饥渴火热的灵魂,比如开个盘口什么的来烘托一下气氛,还有专人不计辛劳地免费唱大戏,仔细听那嘹亮的嗓音唱的是:来来来!买定离手了!买的越大赔率越高哦!唉,看你面生,是新来的吧,小兄弟要不要来玩上一把啊?老哥我看你面善,告诉你个秘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哟!我跟你说,那个使刀的是个咱双月城的第一刀客!信老哥的,你押在他身上保你稳赢!

    两天前华旗文和刚结交的几个“酒肉朋友”约定的见面地点就是山顶,没想到上来就碰上武斗事件,还被一个就地开赌摊的家伙拉住不放。华旗文扫了一眼比武双方,给了在他耳边磨叽个没完的聒噪赌徒灿烂一笑道:“老哥,我押两个金币赌那第一刀客的对手赢!”说完快速将金币拍到赌桌上,买定离手,坐庄的赌徒脸色立马变得像吃了大粪一样难看。

    华旗文正式拜师学习秘术不过两年的时间,在他记忆中自己被华家收养时大概五岁,一直到十一岁他每天都有几个时辰陪着华家的小少爷过着锻体炼气的日常生活。他学的还不错,所有教他的武师最后都捂着肋骨激动的龇牙咧嘴地表示:很好,果然名师出高徒!这一脚充分证明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你可以出师了!之后他一边跟自己的老师学习秘术,一边作为华家护院的副教官领着不菲的报酬。瞄了一眼庄家口中的“第一刀客”,华旗文第一个念头是如果他的对手是自己,那自己得留多大力才能避免一脚把他给踢死,再看看刀客的对手他果断决定赚上一笔送上门的横财。

    整个比武过程快的惊人,大脑袋方屺严在“第一刀客”来势凶猛的迎面一刀凌空劈来的空当里,弯腰捡起一个石块像扔沙包似的向着刀客丢去,半空的刀客可能在心里想来得正好看爷怎么破你这招,也不闪避就那么顺势改前劈为侧刀横拍,叮!嘭!噗!铁石交击声,身体落地声,口吐鲜血声依次响起。方大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第一刀客”强撑着坐了起来,艰难地抬起发抖的右手指着他说:“你这少年好不厚道,洒家与你较量本应正大光明,不想你却使出这暗箭伤人的手段,你胜之不武,洒家不服!”

    “好了大叔,回家再练练吧!这躁脾气该改改了啊,以后再到了其它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千万要低调点,别一言不合就恼羞成怒。难道对错是由功夫高低来决定的的吗?分辨是非黑白靠是一个理字!虽然你这件事的确是你的错而恰巧你的功夫又很水,但这只是个例,只能说明你是个悲催的倒霉蛋!”楚满山体贴地扶起刀客,给他拍去屁股上的尘土,语重心长的说道,接着指了指正笑得合不拢嘴的华旗文道:“以后真要火气上来想和人动粗,千万把招子放亮点,先摸清对方的斤两再说。幸好你今天遇到的是我们,要是换了别人,比如这位旁若无人狂笑不止看起来很是嚣张的少侠,你的下场可能就不单是随便吐上一口老血了事这么简单的了,说不定他会笑着把你连皮带骨头嚼巴嚼巴吞下肚去,再把你变成大粪拉在茅坑里!”

    “呵呵,老哥赔钱吧!我算算啊,一赔五,那你得赔我十个金币!”这么简单就赚了一笔,华旗文嘴巴都快乐歪了。

    “你这不能算数的,我还没同意你下注呢!”开赌摊的赌徒舍不得出血,见华旗文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便有心耍赖。

    华旗文的脸色立马从春风和煦转为冬风冷冽,一言不发,只是伸出左手小拇指在赌桌上画了一个十字,结实的石板桌子无声无息的分成了四瓣。庄家一张冷傲黑脸像换了张面皮一样堆满和气笑容,赶紧将金币奉上,解释道:“小兄弟别生气啊,老哥和你开玩笑呢!谁都知道我汪兴仁说一不二从不赖账,干的都是诚实守信的买卖。”

    “小哥真是好眼力,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实力差距,更难能可贵的事看你年纪不大却出手果断,做起事来毫不拖泥带水,如此气魄让老哥好生敬仰!今天我汪兴仁能认识你这样的少年豪杰真是三生有幸!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天我还有事,咱们后会有期!”庄家见华旗文收回堪比利刃的手指接过金币,快速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拾掇好,借着一通马屁的掩护赶紧开溜。

    “老哥,下次在哪开张啊?兄弟我有空一定会去给你捧捧场的!”华旗文这句话像催命符一样,赌徒汪兴仁跑的更快了,恨不得脚下生风或者干脆直接顺着石阶滚下山去。

    “旗文兄弟,看来你已经顺利进入秘术学院了,我应该可以改口叫你一声华师弟了!”脱去武士戎装的卓轻云更显得儒雅俊美,笑容真诚亲和,华旗文觉得安城人所说的温玉一样的男人应该就是指卓轻云这种具有谦谦君子气质的人了。

    华旗文笑着回应:“你还是直接叫我旗文更好,我听起来更顺耳你叫着也方便。我也不称你为师兄了,直接叫你云哥得了。”

    “就是就是,我说云哥,那天旗文跟咱们深夜相遇,这就是缘分,大家同喝过一壶酒、共享过一条鱼,这就是兄弟。现在又进了东堂,以后咱们相处的机会多着呢,兄来弟去的不但麻烦还显得生分,直接叫名字就好了。”穿着便服的楚满山不改圆滑本色,顺着华旗文话茬说道。

    刚赢了比武,正春风得意的方屺严双手抱怀一派高手风范点头附议:“不错,旗文跟咱们做兄弟的缘分是早已天注定的。你看那天晚上咱们沾着他的光品尝了人间美味,今天他借着咱的势发了一笔小财。这叫什么?这叫兄弟之情天注定,互相成就在今生!”

    “得了吧,就赢了一个以貌取人毫无眼力的井底之蛙,瞧你那嘚瑟样,没出息!”楚满山总是会抓住一切机会打击方大头。心情大好的方大脑袋毫不理会楚满山的挖苦,继续自顾自的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铁云堂和铁小堂这对孪生兄弟要务缠身,没能赴约,托三人向华旗文表示歉意,华旗文自不会放在心上,虽然少了两人确实有些遗憾,但毕竟相隔不远,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四人在顶台一处僻静之地席地而坐,三人以刚才的比武闹剧为引子向华旗文讲述了双月城发生的一些奇闻趣事,对于还不了解忧愁为何物的快乐少年们来说这些荒诞不经的怪事是最好的谈资,反正吹牛又不用纳税。少年们聊得欢乐,笑得畅快,甚至忘记了时间,好在华旗文的肚子很是尽责的敲响了大鼓,提醒主人祭五脏庙的时间到了。

    第四层平台的北街堪称双月城的美食街,长度绕了半个山体的街道上各种美食的香气汇在一起钻入行人的鼻孔中,这条美味之链立马给华旗文穿上了无形的鼻环,他现在感觉自己完全放弃了思考像头温顺的耕牛一样任凭这道锁链把自己拉向前方。

    卓轻云三人本想带华旗文先逛上一遍再到一家熟悉的店里吃饭,华旗文却坚决反对,用他的话说美食街怎么能悠闲地逛过去应该一家一家的吃过去才对。从街头第一家店开始,四人依次吃了肥大如野兔的烤山鼠、像山羊一样大小的烤跳牛、作为甜品的奶豆腐和用一只倒霉的山龟熬成的万寿汤,期间喝了大量的用落霞草的种子酿造的特色酒。最后圣武堂的三位实在吃不动了便坐在第四家店里休息,华旗文独自一人从第四家吃回到第一家,又从第一家再次吃到第四家。虽然四家店的老板一致怀疑这娃是不是少根筋,但做生意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客人愿意撑死做饭的还能拦着不成。

    吃的差不多了的华旗文一边剔牙一边说:“这次算我的,下次咱们从第五家开始吃。这赌博得来的不义之财还是得尽快吃掉才行啊,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放在口袋里老感觉随时会飞走似的。”

    “我感觉吃这一顿可以三天不用再吃饭了!”楚满山摸着滚圆的肚皮说道,方大头深表赞同,感慨地说:“我第一次因为食量而佩服一个人,我服了!你们都说我是饭桶,那旗文不得是饭缸,不,简直是饭仓。我说兄弟你家里人也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得多少粮食啊?”

    卓轻云也一本正经的开玩笑道:“师弟,我觉得可以让学院的大师们研究一下你的胃是不是连着什么未知的空间或者你肚子里养着一个灵神也说不定?”

    “呵呵,进到我肚子里的东西只有变成肥料回报大地这一个下场,话说我还真想知道灵神之类的有没有实体,能不能吃,味道如何。”华旗文打着嗝,闻着自己呼出的酒香说道。

    卓轻云赶紧让他噤声:“别乱说!灵神可不单指召唤出来的圣灵,获得得秘术师称号再专攻通灵领域的就称为御灵者,最顶尖的御灵者也被尊称为灵神。”华旗文也察觉自己失言,双月城里龙蛇混杂,万一让哪个听风就是雨的秘术师听到他这句大不敬的话说不定他的学徒生涯会就此断送掉。

    圣武堂一切采用军制,纪律严明,不像秘术学院相对宽松自由,卓轻云三人能偷得半日闲暇来会新友是牺牲了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为代价,三人夜里还要像军营里的士兵一样站岗执勤,四人分别之时已经日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