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在场外,看不下去,挥动衣袖,朝着场内跨步而去。
但笑笑不过踏出两步,便看见一只手。
那只手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但确实向她在示意。
示意她退回去。
这只手,曾经将她拖到自己背上,曾经扶住过她的腿,握住过她的小腿。
那是田辞的手。
是田辞在向自己示意,示意自己退下去。
这个意思很简单,也很明确。便是对她说,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有很多事情,都可以一个人解决,比如吃饭,比如散步。但同样,也有很多事情不能一个人解决,比如眼前的状况。
然而田辞依旧无声地对她说,这个状况,他可以解决。
或者说,他已经解决了。
李岩阳的剑停在了半空中,像是被什么扯到了天上。
而李岩阳的脚一动不动,像是被一双藤蔓缠在了地上。
“这是……”
这是一个阵,一个不大不小,刚好将李岩阳制住的阵。
正巧的是,这个阵的名字,叫的便是“三倒克岩阵”。
“克岩”,克的便是李岩阳。
“哈哈,精彩!”
反应过来之后,李方笑着拍起了手。
然而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其中也包括李岩阳自己。
田辞的春风一剑,根本就不是杀招,所以从一开始,田辞就没有想过用这一剑来伤人。春风一剑,在芒原雪域与柳宗元一战时,他便发现,这一剑比起作为杀招,更适合当作诱招。诱敌深入,请君入瓮。
而田辞便是自己的脚下画了一个“瓮”,在李岩阳的面前画了一个“瓮”。
“断骨刀”比想象中还要狠,然而既然田辞都知道这招狠,李岩阳便更是知道。狠招,用的便是势,强势之下,便是逼。
既然李岩阳逼了,他自然便跟着退。
然而此时的退,已经不是退,而是诱了。就像田辞最开始的春风一剑一样。
而李岩阳果然借势而逼,田辞退一步,他便逼一步;田辞退两步,他便逼两步。
然而没有两步,李岩阳便走进了那个“瓮”。
田辞准备的“瓮”。
田辞不会剑式,但他会的做多的,便是阵。
“这样一来,胜负也很清楚了吧。”李方望着王九,有些感慨。
“哪里清楚了,田辞不过困住了李岩阳,但还未分胜负呢。”
王九继续望着场间,正好望见了田辞的眼。
本来田辞觉得,只要李岩阳不能动了,那么自然便算是比完了,然而王九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要继续“分个胜负”。
“我认输了。”
忽然的声音,从试剑场上响起,寂静了整个岑参院。
“恩?”
李方愣住了,王九也愣住了。
就连慕容公子,都皱起了眉头。
而同样愣住的,还有被困在阵中的李岩阳。
“你瞧不起我!”
听见这话,李岩阳怒不可遏,仿佛田辞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尿泼在了他的身上。
“我没有瞧不起你,一直都没有。”
田辞将剑收进了剑鞘,解开了困住李岩阳的阵。
“我只会‘春风一剑’一招,而我用这招,根本破不了你的气。”
也就是说,即便他的剑砍到了李岩阳身上,也丝毫不能伤到他。
春风一剑,本来就不是伤人的剑。
“这样自然是我输了!”
“你……”
李岩阳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读过很多书,却对辩论并不擅长。
“好了,李岩阳,我回去给你送一身衣服去。”
慕容公子向王九李方行了个礼,便朝着岑参院门外走去。
“喂!”
李岩阳见慕容公子走了,自己一个外院人还在这待着,着实有点不自在,便朝着慕容公子追去。
“糟糕!”
田辞刚才只想着怎么和李岩阳打,竟然忘了让他愿意与之交手的初衷。
“我的衣服!”
被许诺的一套衣服,竟然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还记得有那身衣服的赌注,他肯定不愿意就这样认输了!
“诶,你们等等!”
反应过来的田辞,也连忙准备朝院外跑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肩膀。
回过头去,是一张笑着的脸。
“剑还给我吧。”
笑着的是李方。
“啊,对不起!”
田辞反应过来,连忙用双手将剑递给了李方。而当他再回过头去,慕容公子和李岩阳早已没了踪影。
“你挺厉害的啊。”
李方打量着失落的田辞,点着头。
“谢谢前辈夸奖!”
虽然失落,但田辞的礼数依旧没有忘记。
“小子,好好练剑,凭你的步法、阵法和计谋,如果剑练好了,六年后的石竹大会,说不定能争取上一个名额呢!”
王九说话不客气,但依旧掩盖不住对田辞的赞赏。
“石竹大会?”
田辞有所耳闻,但并不了解。
“石竹会”,每五年一届,在年初举行,是南方三郡年轻一代切磋比试的盛会。南方有大小学院近百个,而在石竹大会上,成绩最好的自然当属有“九宫问沧海”之称的三大学院。然而近些年来,九宫学院的成绩并不理想,四年前的那届大会,九宫年轻一脉中最强的大弟子方术才不过第六名,而在前百位里,也只有十二人来自九宫学院,和同层次的天问学院四十八人、沧海学院四十八人比,显得寒酸许多。
“能在石竹大会上进入前十,便有机会去京都参加殿试,殿试的结果,决定的可是凌云榜的位置。不过这对你来说,还远得很呢。”
李方说着,只是笑笑。因为去年石竹大会前十里,九宫学院也只有方术一人而已。
“去京都?”
听到京都,田辞顿时提起了精神。
“五年一届,而四年前有一届,那不是说,明年便会有一届吗?”
“哈哈,你小子不会想参加明年年初那届吧?”
王九听见了田辞这话的深意,觉得他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意思。不过夸了一句,似乎让他有些得意忘形。
“石竹会,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石竹会当然不简单,若是简单,自然不会引来皇帝亲自观看。
便是四年前的石竹大会,才让无数修道学子,第一次目睹了一代传奇皇帝齐武王吕尚的真容。
“但我想去京都。”
田辞不会说谎,也不喜欢说谎。
田辞在房中算了很多天,算的便是进入京都,找到那个黑衣人的方法。而如今王九一言,就仿佛那一张张纸上最后一枚拼图。
他算出了一片未来。
他期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