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预料并没有出错,准确的说,自从有记忆以来,他的预料很少出错。
大约除了他亲爱的小杰西向他告白的那件事。
长发的青年,端着咖啡,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羞涩的笑了笑。
“欢迎光临,绿之王权者。”
青年将咖啡放在k的身前,安安静静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双腿交叠,双手自然而然的垂落在小腹正中。
摆明了是良梨的姿态。
k的眼眸落在对面坐下来的‘女子’身上,削薄的唇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注视着他,神情是彻底的了然。
“到现在这个时刻,你为什么还要用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假面为你遮掩?”
“黑泽治也?真正的黑之王权者?”
k的语调悠长而蕴含着某种奇妙的韵律,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深思他的每一句话。
“k先生,”‘良梨’笑了笑:“我并不知道您在说些说些什么?”
“您如果想要见到治也的话,他还在沉睡之中,并不能会客。”
“不,”k的眼眸之中甚至浮现了一丝温柔:“我并不是想要见到治也,也不是良梨,更不是乔。”
“我只是想要见到你,黑泽治也,作为黑泽治也这个身体里最原原本本的主体。”
“或者,现在也可以称你为良梨?”
“你该清楚,我既然坐在你的面前,你以为的一些秘密,对我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k微笑着说。
那并不是被虚无缥缈的猜测与孤注一掷的赌博所撑起来的微笑,而是真真正正手握胜券的自信的属于聪明人的微笑。
‘良梨’沉默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眸,再抬头的一瞬间,‘良梨’这位淑女的一切特征都从他的身体中消失,连一个细胞一缕气息都不存留。
他露出一个笑容。
冰冷而带着点奇异的欣慰的意味。
“很高兴能够真真正正的面对你,绿之王权者,我的宿命之敌。”
“有你这样一位聪明人存在,总算没有让我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
“我当然是聪明人。”
k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不也是吗?”
“是的,我当然也是。“
黑泽治也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骄傲。
他当然是一位聪明人,他当然有资格骄傲。
任谁几乎将所有的王权者们都拉到了自己的棋盘上,任谁能够欺骗那几位最有权力最有力量的怪物,谁都有资格像他一样骄傲。
聪明人这个称呼并不是从几个人或者很多人口中说出来就会成真,它需要一些切切实实的真实可期的证据。
做事总要比说话可靠。
黑泽治也在这个方面简直无可挑剔。
k的指尖搭上汤匙,缓慢沿着顺时针搅拌了三圈,然后将汤匙搭在碟子上,端起咖啡,姿态从容的喝了一口。
整个过程,让旧时代最严苛的礼仪大臣前来,也必是挑不出半分瑕疵。
“那么这位聪明的王权者可否为我讲解一下,你到底是谁?”
黑泽治也闻言将身子缓缓的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双手有些神经质的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然后搭成一个金字塔的形状。
他笑了笑,带着某种程度的无所谓和颓丧的气息,他似乎觉得回答自己宿命上的敌人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风险,也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
在这一刻,有一种作为他这样的人物总会遭受到的诡异的力量击中了他的心脏(如果他还有的话),这让他想要倾诉的*从他的血管中蓬勃的爆发,然后从口中奔涌出来。
“我是谁?”
他反问了一句,黑色的瞳孔倒映出对面那个无论何时何地见到都自带国王光环的在他看来无懈可击到虚假做作的家伙,那个让他无法忍受的感兴趣的家伙。
“我是黑泽治也。”
“黑泽治也就是我。”
“或者说,黑之王权者就是我。”
“这我知道。”k笑了笑,道:“我只是想知道良梨,治也,乔,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说是你假装的,也不要说他们本来就存在。”
“作为你口中的所谓的宿命敌手,我总要知道,我的对手究竟是谁?”
k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他觉得还是要面前这个男人亲口说出来。
只有这样,游戏才好玩。
“你知道拼图么?”
黑泽治也轻笑一声,和王有着某种程度上相似的黑色瞳孔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那种属于十六岁以下需要锻炼头脑的灵敏度或者开展想象力的少年儿童的游戏?”
k说道。
“不,不,”黑泽治也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拼图无处不在。”
“在一些人的眼里,人类的整个躯体就是一幅最规整的拼图,你的大脑,躯干,四肢,血管,内脏,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都有它应该呆在的地方,一分一毫都不应该有所偏离。”
“在另外一些眼里,整个世界都是一个拼图。”
“人类,动物,怪物,土地,风,火,等等,各种各样的生物与元素,把他们按照一定规律吧拼接起来,你就可以获得一个世界,同我们现在生存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连作为血管中运输的力量让世界这个整体向前推动的名为*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你这样说,我都忍不住想要拼出一个世界来了。”
k微笑着说道。
“我就是这样想的。”
黑泽治也赞赏的看着k。
“于是,我先拿我自己做了一个实验。”
“什么样的实验?”
k顺其自然毫不突兀的问道。
只要他想,他总能在一秒钟之内成为一个最好的听众。
“在我获得毁灭的力量之后,我将我的灵魂分成三块。”
黑泽治也手指动了动,那些积年累计的秘密只要破了一个小小的口,暗黑色的洪流就忍不住想要奔涌出去,晒一晒阳光。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就好像在说今天将自己厨房中的土豆切成了三块一样的自然轻松。
“那一定是一个大工程。”
k说道。
“的确。”黑泽治也道:“我失败了一次,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境地。”
“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我的*还存在,但是我的精神却支离破碎,我只能抱着毁灭的大腿苟延残喘。”
“我的眼中所见只有污浊。”
“我的心中所想只有黑暗。”
“我只能用虚无缥缈的鼻腔去呼吸毁灭赐给我的黑色的烟雾。”
“然后,毁灭再给了我一次机会。”
“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被无数人所信仰的上帝,更不是那个毫无感情只会创造怪物的德累斯顿石盘,而只是毁灭,这个世界上名为毁灭的力量。”
“我总不能辜负我的新生。”
“很快,我又开始了新的实验。”
“这一次,我成功了。”
“良梨,治也,乔,我成功的将我的精神体分裂成了三个人,但是只要我想,只要我触动了某一个开关,他们又会拼成我,黑泽治也。”
“毫无瑕疵,绝不需要任何代价。”
“这真是一个伟大的成就。”
k道。
“是的,”黑泽治也弯了弯嘴唇:“多亏了毁灭的福。”
“那么,我想要问一个问题。”
嘴上一直说着赞颂附和的话语,事实上,显而易见,k黝黑的瞳孔里并没有流露出特别多的惊讶与赞叹,他有条不紊的说道,完成了从倾听者到提问者的转变。
“是什么,驱使你,创造了这三个人,一位心怀叵测的淑女,一位神经质的艺术家和一头没有脑子的野兽?”
“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考虑,趋势你这么做?”
“考虑?”
黑泽治也长长的笑了一声,他黑色眼眸中有波光悄然闪动,他似乎很开心。
“在你的眼里是一位心怀叵测的淑女,一位神经质的艺术家,一头没有脑子的野兽,但是我最初创造他们的目的,却只是需要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孩子而已。”
“这世界上所有的家庭不都是这样吗?”
“我只是参照了一个凡人的标准而已。”
“我只是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家庭而已。”
“父亲,母亲,孩子,难道不该如此吗?”
他的笑声简直就像是把胸膛整个撕裂开来,露出鲜活的跳动的内脏一样,莫名其妙的让人不舒服。
“可惜,最后分裂出来的依旧是这三个怪物。”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
“不过也好,正常人怎么可能去想把世界重新拼起,又怎么可能分裂出正常人?”
“如此说来,”并没有被黑泽治也露出了‘内心’所代入,更不要提感动,k继续问道:“良梨那日所说,倒也不完全是假话。”
“你真敏感。”
黑泽治也道。
“的确。他们的记忆在这里发生了某种扭曲,于是,就成了良梨所讲的那个故事。”(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