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悠然我思 > 《悠然我思》第121章 月湖堤上(2)
    月湖堤上(2)

    珠穆朗玛峰海拔8882,据说从尼泊尔那一面登上去容易得多,而从**这边登*最后距离*峰的那一段几百米是最艰难的攀登过程,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可那些登山队员更乐意选择从最难处登上*峰,同样都是世界第一**的征服者,也许选择艰难的人更能体会“会当凌绝*,一览众山小“的含义吧。一步步的沿着台阶走上这条上十米高的汉江大堤也是一种光荣,可以看见堤外奔向长江的汉水,也可以看见堤内那些鳞次栉比、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建筑物,不过至少对于招待所住着的那个营口来的小伙子还是一种奢望。

    这个该死的盛夏,太阳就像疯子似的从早到晚不停的蒸烤着大地,在光秃秃的江堤上只要站上几分钟就会一身大汗,即便是有汉江有些强劲的风吹过来,也是热腾腾、**辣的,除了带着一些干燥的尘土,还有些江水所特有的鱼腥味,就会吹动我的头发、拂过我的面颊,也会卷动我那空空如也的左边衣袖,有些飘飘然,就像一个站在稻田里的稻草人。

    于是就会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夏日:灯光球场的篮球赛,街上传来的敲锣打鼓的声音,最高的一级看台,裸露的高压电线;然后就是一医院的无能为力,一架噪音很大的小飞机从宜昌飞向武汉,手术在一次一次的进行,虽然每一次都依依不舍,每一次都瞻前顾后,可是败血症的泛滥、病危通知书的下达,我居然能贴着病房的天花板看见躺在病*上的自己,那就是灵魂出窍,最后还是不得不忍痛和爱,把自己变成了残疾人其中的一员。

    就有了汉口三民路附近的新世界旅社,窗外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电车、汽车、三轮车、自行车,不远处还有铜人像、江汉路,还有轮渡码头、长江客运售票处。那是“八一惨案“刚过几天,沿江的堤岸上还躺着几具盖着草席的尸体,天热得要命,死人一定腐烂发臭了,不知会不会有蚊蝇嗡嗡叫。本来是想展示无产阶级在伟大领袖的指引下敢于到大风大浪去锻炼,谁知那些看热闹的过于好奇,居然把护栏挤倒,猝不及防的像下饺子似的扑到滚滚波涛之中去酿成惨剧,既不是杜十娘,也不是屈原和李白。

    旅社三楼的一个小小的单间,两张*、一家三口,天太热,男的都直接躺在涂了红漆的松木地板上。上水的船票太紧张,连五等舱都买不到。父亲虽然在省城也有不少长航的朋友和同事,可是如今不是被打倒就是飞黄腾达,被打倒的帮不上忙,造反发家的又懒得理会我父亲,他就只好每天清早早早起*,到长航售票处去排队买票。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来,情绪低沉到极点的他回到旅社总是低着头、沉着脸抽烟,看见我也会烦,也会骂上几句,偶尔,被家庭的变故、时局的复杂、生活的艰辛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母亲也会对我说些抱怨的话。

    我是这个家的长子,本来被父母寄予莫大的厚望,可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次不可挽回的过错,却把原本幸福的一家拖入了痛苦的沼泽,所以伤残和疾病一样,才会被联合国列入导致贫穷的因素之一;因为是干部之家,所以我家还不会因此陷入穷困的悲惨世界,可是家里多了一个被折断了理想翅膀的残疾人也就多了一个包袱、多了一份累赘这也是事实。父母对儿女发发脾气和牢骚很正常,既有一家人的亲密无间,也有“恨铁不成钢“的因素在里面。

    可是他们都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些原本健全、因病因伤致残的残疾人的心理本来就比一般人脆弱,本来就承受着比一般人更加沉重的心理负担,本来就需要努力避免提及伤疤、精心呵护的脆弱心理在遭到父母不经意的抱怨和叫骂的时候,那种破碎和崩溃、灰暗和绝望就是不能用言语和文字进行形容的,于是我就被亲情的这最后一根稻草所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