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豪秋风走了,拉弟又挽着云雾庵。韦莲娜强压住怒火,问雾庵:“她是谁?”她没见过拉弟,但她能感觉得到这个女人就是小鄂打电话说过的“女贼头”。
云雾庵窘极了。
拉弟说:“我姓艾叫拉弟。”
韦莲娜怒视云雾庵说:“你没对她说,你有女朋友那就是我吗?”
韦莲娜是有半个多月没理他,可也没有说她要与他分手呀,云雾庵无言以对,只好不吱声。
拉弟说:“说了你,又怎么样,好男人,自然追他的人就多,和谁好,那就要看他爱谁了。”这一下,拉弟还真是有些胆识,而且说的还在理呢。
抢了人家的男朋友还大言不惭,韦莲娜气极了,说:“你就是那个女贼吧,我看是土匪;云雾庵,你朝秦暮楚,不,你是慕一个女贼。”
拉弟被骂成女贼,她一下子气得半死,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雾庵说:“你返校后就没怎么理我,快一个月了,你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我,再说你妈又反对,说你分配留省城,所以我……”
“我什么我?”韦莲娜立即掐断云雾庵的话。她想,骂他有什么用,说他见异思迁又有什么用,不如叫这个贼女人走开,说,“我和你什么事儿都干了,你就说咋办吧?”
韦莲娜这么一说,拉弟傻了,陌生地盯着云雾庵。云雾庵也呆了,看着莲娜,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他完全省过神来,拉弟早走得没影儿了。
“她走了,我们进去吧,”莲娜说。
云雾庵恨恨地盯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开。一会儿吴大豪跑过来了,说:“我也不看了,到二塑料厂家属楼找许莹莹去。”
……
许莹莹不在家。
许莹莹是三年前,从万县市迁入江南的,目前与老公闹离婚,又因闹离没上班,就被单位除了名,只好以卖报纸糊口。六月二十六日晚,有人看见她带一个穿黄军衣的男子进了那栋楼;六月二十七日那坠楼的男子正好是穿一件黄军衣。
许莹莹老公只说他们在闹离婚,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不过他在家门口的走廊上,拾到一个包,包内有几件衣裳和一封信。
大豪看了那封信,实则是一封情书,落款却是知名不具。
“是谁,只有等小许回来就知道了,”小许老公说。
晚上十点,许莹莹回来了。大豪对云雾庵耳语:“你的机会来了。”
“机会?”雾庵不解。
大豪说:“八成与姓许的有关,够立案则破,不立,问题也查清了。”
云雾庵说:“局长是不是给‘药’你吃了,说队里几起案子谁先拿下就谁上?”
大豪点头。
雾庵说:“你就想与江怀志一争高下,我真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当经侦支队长不可呢?”
大豪说:“与你讲不清。”
许莹莹从卧室出来一身鲜亮。他俩不争了。“你是四川人?”大豪问。
“万县市人,”许莹莹对警察找上门很疑惑。
“那个穿黄军衣的人死了,他是谁?”
“鬼,我才从他那儿回,死了?”许莹莹先一脸的孤疑与茫然,然后一笑。“你,警察也开玩笑!”
大豪云雾庵一愣,相视对方一眼。雾庵明白许莹莹说的穿黄军衣的人不是那个死人,于是问道:“你,六月二十七日,这楼上摔死了一个穿黄军衣的人,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摔死了一个穿黄军衣的?我不知道,”许莹莹说。“咋这么不小心。”她忽然犹如睡着醒过来了似的,又说:“咋问我这些,我与那人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云雾庵说:“你老乡死了,我们只想知道他是谁。”
大豪说:“他还写给了你的信,未能寄出的信,我看是情书,你自己看吧。”说完就把信递给许莹莹。
许莹莹接了信看了一下,说:“是国强,黄国强,这个遭天杀的。”
“遭天杀?”
“婚前他追我,我不愿,他就到处说我和他有一腿。”
“可他死了。”
“该死,不是因为他那样,我咋会卖报纸糊生活?这坏蛋死了也不放过我,不过我真的没见过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六月二十六日有人看见你和一个穿黄军衣的在一起。”
“那是黄雨来,我二十七日一整天和他在一起,”许莹莹怕大豪云雾庵俩人不相信说。“他老婆出差了,现在人命关天,我不能不说;黄雨来是邮局职工,你们查吧,他老婆会不会知道我和他的事?”
云雾庵说:“不会。你卖报纸的活儿是他帮忙找的?”
许说:“是,我很是感激他,不然我只能在街头讨饭了。”
云雾庵说:“你告诉我们,黄国强家的详细地址?”
……
早晨,太阳就像一团火球从东山顶上升起,吴大豪上班了。就是这条道儿,熙熙攘攘的人们不知从那儿来又到哪儿去。大豪慢悠悠地走着,走着,骤然发现,总有人在你前头。不管你走得多快还是有人在你前面。他又想到娅娅了。她会来上班了吗,她应该补休的。她若见到我,我该说些什么呢?
他告诫自己:大豪,你就忍让一点,何止是对娅娅?对别人也一样,不要计较,不要发生冲突,那种白白浪费自己的精力,对自己对别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豪豪,”娅娅喊,不对,他扭头看,却是局办公室的小雅。于是他大步走开。他讨厌江怀志也就没法不讨厌这个小妞儿。他感觉到她跟上来了。
“你摆什么谱,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小雅生气说。
“豪豪是你叫的吗,瞧你个粘糊劲,”大豪说。他一想到她对江怀志那个嗲声嗲气的样儿就心里不舒服。
小雅笑嘻嘻说:“昨晚剧院的那一位是谁?”
大豪板着脸说:“管你什么事?”
小雅说:“瞧那一款深情样儿,不怕任娅娅知道了?”
大豪火了,说:“一个江怀志不够你忙?还想多事?”
“你,混蛋!”小雅气极了,就一路小跑,进了局大院。
大豪才进大院,江怀志出门,笑微微地向他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有什么好笑的,大豪心里说。没理江怀志。他认为气小雅的一幕,被江怀志看到了。
“你的脸色这么难看,生谁的气呀?”江怀志抵到他面前了说。
“她要嫁给我,就这,”大豪刻毒地说。
“任娅娅要嫁给你,这是好事呀,还生气?”
“是小雅,”大豪说,底气不足了。
“吴大豪,你干吗对大家过不去呢?”江怀志说,大步走开,仿佛慢走一步就有大粪泼在他身上。
神气什么呢,不就是有一个好叔叔,大豪心里说。在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一个人就能左右一个人的命运?况且刑侦陈局长不喜欢干部子弟,这些干部子弟哪会把他副局长一级放在眼里?惟有工农子弟才把陈局长这一级别,当个人物而惟命是从。
大豪想不通的是,惟对他提了个副大队长,当正职用,但谁能保证某一天早上不来一个正码子大队长呢。
为什么就自己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想问题就出在一味地服从,没在一定程度上抗争。不抗争就在领导心目中,失去了应有的份量,那么,要用时拾起来,不用时随便扔到什么角落忘记了。这会儿办公大楼闹哄哄的,这叫大豪有些兴奋,发生什么事儿了?
上楼。看大豪迈着那自信有力的步子,不如看他那嘴角挂着冷酷的微笑。刑侦支队门前一堆人中,一个满身污垢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本□□语录,一边晃动一边喊:“学习老三篇,愚公能破案……”大豪扑嗤一声笑了,心里说:“什么年头啊,老局长,还‘学习老三篇’呢,不就是个退职到二线,有什么想不开的?”
“有什么好笑的!”有人喷怒地喝了一声。大豪一下子愣了,斥责他的人竟然是任娅娅。
她这会儿眼睛眯着,长睫毛一颤颤的,表示她无比的愤慨。大豪想起昨晚在剧院,她弃他而去,就来火,说:“局长老头子是不是比候老爷子更有风采,更风趣一些?”说完他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娅娅。
娅娅把他拖到一边,说:“老局长退二线想不开才这样的,你耻笑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人,你算一个男人?”那声调儿高低缓急,顿锉有序,就像她在局系统歌咏大会上朗诵她的一篇《太阳岛》。
“不是男人是你妈,你不是要投向母亲的怀抱吗?”大豪说,两手叉钩胸前作老太太状,奚落娅娅。直气得娅娅朱唇儿颤嗦嗦的,说:“你不是人,你爸个臭泥瓦匠不用退二线,你才幸灾……”娅娅嘎然而止。她看到大豪怒目圆睁喷射出了火,那一拳擂过来,岂不要了她的小命?她后退两步。
大豪笑了,随之冷漠回到了他脸上,说:“猩猩惜猩猩,你老子退二线也会装疯卖傻吧?”
任娅娅只气得泪儿流,大豪开心极了。
“豪豪,你故意气我才这样对吧?你本质不是这样的,你不该这样的,你怎么会是个没有同情心的人呢,你气我,可局长没犯你呀,你不该这样。”娅娅边哭边说。她不相信她所爱的吴大豪会是一个浅薄得没一点同情心的人。她不愿一个有正义感富有同情心的男子汉形象在她心中倒塌。她可是看到他在公共汽车上给老人让座,在街头给乞丐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