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千秋叹 > 《千秋叹》第十八章 聚散
    翌日一早,苏莲房向阮祠微告别后匆匆赶回住处,阮祠微立在小竹院口目送他离开,望着他的渐行渐消的背影心中无来由涌出一股酸涩,只以为是丧父之痛使然。

    今天是大年三十,高珩头七第二天,阮祠微草草洗了把脸,便来至父亲坟前发呆,一坐便是一上午。

    未时刚过,张大宝、史兴祖等人趁家中大人忙于应酬之际偷偷领了一帮兄弟前来吊唁,众人七嘴八舌使出各种手段想要平抚老大的伤痛,有几个平时不爱读书的甚至还闹出了不少笑话,让阮祠微哭笑不得,情绪倒确实没那么低落了。

    刚送走这一帮活宝们,正待关上屋门,阮祠微突然从门缝后瞥见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冲来,正睛一看,还道是谁,原来是张仿。

    可是他怎么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昨天初闻噩耗还好说,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他这么着急,竟在大年三十累得满头大汗?阮祠微带着疑惑重新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看着他。

    “祠微兄弟!祠微兄弟!不好了!不好了……”张仿身材欣长,气质萧肃,从来都是以稳重的形象示人,极少见他这般焦躁不安。

    “别慌,出什么事儿了?”阮祠微扶住他手臂,将他搀进屋内,“你先缓缓,坐下来喝口水再说话。”

    张仿觉察到自己失态,却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只略微喘了口气便焦急道:“苏兄弟他今早不告而别,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阮祠微一愣,“他今天早上才刚从我这儿回去的,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午时半我刚用过家宴,因心中惦记着祠微兄弟便准备先去寻苏兄弟,然后我们两人再一起来看你。我到达苏兄弟住处时注意到门未上锁,谁知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不得已只好推门而入,却在桌上发现了这个,你看……”

    张仿说完,张开一路攥紧的右手,只见汗津津的手心内静静躺着两块羊脂般细腻莹白的弧形碎玉,每一块边缘处都卧着一条螭龙。

    阮祠微目光一凝,随即轻轻将其中一块从他手心中拿起,垂眸沉思不语。

    “祠微兄弟……”张仿担忧地看着他,心中对苏莲房只留下两块碎玉不告而别十分不解。

    “他走了,”阮祠微将手中的碎玉握紧,“这是三龙外蟠环,环者,还也……”

    张仿神色一喜:“就是说苏兄弟还会回来么?”

    “不,我觉得他意不在此,”阮祠微从他手中取另一块碎玉环,将两段自断裂处拼接到一起,“此玉环由三段拼接而成,三龙环绕,收尾相接,中间圆空之处犹如明珠,而他留给你我二人的这两段玉环上的龙首分别呈碧青、赤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苏莲房手中留下的那段玉环龙首应为鎏黄色……”

    张仿听着阮祠微冷静的陈述,情绪也逐渐平稳,思路开始清晰起来:“你的意思是……苏莲房在借此玉环暗示我们三人将会因某个共同追求的东西而再次聚首?”

    元丘大陆上流传着一个三龙逐珠的神话,说的是金龙、炎龙、青龙三龙同出一源,各驰一方,彼此互不相闻,后有一日三龙同时感应到某处有灵珠出世,便不约而同赶到一处,三龙同聚,天下大放辉光,灵珠亦受到感应融于天地降化为雨,由此天下大亨,作物连续二十年丰收不减,仓廪满溢,国泰民安,这是一个十分吉瑞的神话。苏莲房将此环一分为三,意在以三龙分喻三人,同由苗堡村所出,但又将各奔一方,不过终究能重新聚首,因三人皆抱有鸿鹄之志,不甘居于尘肆,定会有一番作为。

    张仿越想越是这么个意思,心中不禁有些激动。

    阮祠微不再多言,其实她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暂且不论苗堡村能否算得上是三人的“同源”,无论张仿还是她都没有向苏莲房透漏过自己有多么宏大的志向,尤其是自己与苏莲房相处时间最长,平时做的最多的要么就是闲聊打屁,要么就是上山打鸟,另外再加一个死皮赖脸磨着敏姑姑唠嗑,偏偏就没有气壮山河发表什么豪言壮语,所以苏莲房也不会太高看他一等真把他当成个人物。

    所以当她看到这个玉环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苏莲房在暗示自己的身份,但出于顾忌,只给出了一个笼统的范围。

    三龙外蟠环仅能在元丘大陆上流阶层之中配饰磨制,普通的民间富商贵户如若持有视为忤上,属重罪;而能被官僚权贵阶级所持有的三龙外蟠环是不允许采制三色的,这说明苏莲房的身份,还在一般的品阶大臣之上……由着这个线索顺藤摸瓜,如果自己成日无所事事游混于市井之间,恐怕一辈子也搞不清楚苏莲房的身份,唯有竭尽全力向上爬,达到一定高度后才能得见苏莲房一直隐藏的真面目。

    他这是在赌,赌他们会不会为了这段友谊去奋力争取,走上一条异常艰辛而又前途璀璨的道路。

    阮祠微将炎龙玉环收到怀中,剩下的青龙玉环还回张仿,望着他微微放光的双眼,她不禁认真问道:“张仿,你真的是这样想吗?”

    “自然,”张仿见他这样问不禁有些诧异,“难道祠微兄弟你另有高见?”

    “不不,没有,我觉得他也是这个意思。”阮祠微急忙摆手道,心下暗自一沉。

    苏莲房,你冒着身份败露的巨大风险作此一手,我到底该不该也试着赌一赌呢?

    反正我阮祠微已经一无所有,也不怕再失去什么,纵情恣意一回又有何妨?

    只是你竟然就这般不声不响灰溜溜地跑了,未免也太不够意思。昨晚和我说了一宿的话最终也没透漏出半点消息,好让我有个准备,净是扯些外面的新鲜玩意儿好诱惑我出去,你这狐狸尾巴藏得可是够深啊!我倒是小看你了,就不怕等我找到你的那一日把你涮得死去活来?有种你就在那儿等着!看你阮大爷怎样英明神武地站在你面前弹你七七四十九记大脑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