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瑞环视四周，再也不能看见张角的身影，也不明白他为何要逃的这么快；不过，反正在这闲着也是闲着，到底要看看这表面上山明水秀、阳光和煦的第十八层地狱有什么奇特的。
行不远处，金瑞看见有一人在山下填坑，且坑中隐隐约约有尸骨的存在，不禁心生好奇，这地狱之中还有尸身吗？金瑞走上前去向那人搭讪，但他怎么弄出动静，这挖坑的人就是不理。
但见其腰中佩剑，其样式属于战国时期的，身着白袍纤尘不染，填坑却如文人雅士在田中作画，颇有诗意。
终于，这人将坑填好，轻吁一口气，瞥了一眼金瑞道：“末将白起，奉命在此填坑，共需填四十万座坑，每坑需填一万遍；且只能由自己完成，外人万不可帮忙。”
这话像是对金瑞说的，又像是白起的自言自语，白起说完，又开始继续填坑。金瑞向那填坑的地方望去，原本已经填好的地方又成了空荡荡的一片，露出里面的尸骨来。
“你这是填的第几座坑？填了多少次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座坑的第八十二次。”白起机械地回答着，这么久的挖坑填坑，早就磨灭了他当初的锐气，这个数字让他绝望，又让他充满了希望。
因为只要有数字，就应该有尽头，所以终有一天，他能从这第十八层地狱出去，重回人间。
金瑞默默叹气，面前这个人，就是当初坑杀赵国四十万大军的秦国白起，当初是何等的威风，如今，却成了一个填坑专业户。
“挖完了能怎么样？”
“出去。”说到这句话，白起的眼睛微微放光，他在这里待的太久太久了，久到他能描绘出每一块石头的纹路，久到他已经丧失了任何兴致；他多么希望出去做一些其他事，遇见一些其他人。
白起放下铁锹，他的语气不再那么僵硬，有了一些感情，道：“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赎罪的方式，你也不例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凭你如此低端的戾气，你所要经历的，不过是苦难幻境罢了。”
“苦难幻境？”金瑞心中一颤，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是他要经历的赎罪方式？
白起微微颔首，道：“所谓苦难幻境，就是将你一世中最痛苦的事情经历无数遍，直到你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去秦始皇那，他会带你进去，等你解脱了出来，你也就有了离开这里的机会。”
金瑞听到最后几个字，萎靡的心瞬间躁动起来，离开这里.....离开这第十八层地狱，回人间去，他愿意做一个九世好人！白起看到他的眼神，也露出笑意，这和当初的自己多么相像。
离开，谈何容易，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无奈一笑，白起继续埋头填坑，这是他的宿命，早在他当初于长平之战中坑杀四十万赵军时，就决定了今天，不能改变，也没办法改变。
“在太阳落山的那边，便有始皇驻扎的营地，顺着太阳的方向走，不久便能看到。”这是白起给予金瑞最后的提醒，他希望有一个人能离开，给他以更大的希望。
......
夕阳落下山坳，洒下一片红霞，似醉似妖，让这第十八层地狱更像是凡间仙境，而非极恶之人的赎罪之地。越过山头，便能看见万军林立于平原之中，中间筑起一木台，万军皆在周围跪伏。
“寡人寂寞了数百年，今日终于又有一人来此地接受幻境了，哈哈哈。”那中间木台上有一人恣意猖狂地笑着，虽然距离甚远，但金瑞仍能看见他的目光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那人下得木台，万军便撤出一条通道，他脚步一跨，便来到了金瑞的面前，如咫尺天涯一般。
“汝有何罪？”秦始皇来到他面前如是问道。
“九世恶人。”
“嘶。”即使是秦始皇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作恶九世，这是何等的毅力？除非每一世都不喝孟婆汤，否则几乎无人能达到这种层度。
秦始皇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可知作恶一世，便要受到一世的幻境，作恶九世，便要受到九世的幻境；如此你只会在幻境中沉沦下去，永世不得脱出，唯有苦痛而已。”
“那我走了。”金瑞一翻白眼，这是玩他呢，九世的幻境，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还不如在这继续待着。
“且慢。”
秦始皇用手拍住金瑞，一道灵力顺着肩头进入金瑞的体内，让他不能动弹，“寡人见你戾气如此之低，不似那种极恶之人，给你行个方便，每种幻境只需经历一千遍！若是你提前从幻境中解脱，便进入下一幻境，若是未能解脱，一千遍之后仍旧让你进入下一幻境。”
“哦？”金瑞一声嗤笑，道：“这一千遍和无数次有什么区别？痛苦九千次和痛苦无数次那不是大同小异？这种离开的方式，不要也罢！”
金瑞虽然不能动弹，但他的心告诉他，不能遁入这苦痛幻境之中，那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秦始皇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件事真的由你决定吗？进这第十八层地狱，不受前世之报，难道是来仙游的？这苦痛幻境，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况且，这第里乃是由寡人掌管，若是被你坏了规矩，岂不是要遭鬼笑话！”
秦始皇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轻一挥，整个一副天地画卷化为红通通的一片，岩浆、乱石、狂风，在此刻倾泻而出，刚才的和煦春风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高低不平的荒芜山丘。一阵热风掠过，金瑞的脸部都感觉火辣辣的疼，整个空气中除了压抑还是压抑，让人想要抓狂的感觉。
金瑞知道，这才是第十八层地狱的真正面目。
“你本身就处于幻境之中，还想逃离幻境？寡人不过将你从一个幻境带入另一个幻境罢了！若你解脱出来，这十八层地狱如此广阔，自然任你畅游，若是不能解脱出来，那说明你心中执念难消，也就没有机会回归自由。”
金瑞环顾四周，这种瞬间由天堂落入地狱的反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他呐呐地问道：“这么说，我必须进这苦痛幻境了？”
“没错！”秦始皇的话斩钉截铁。
“好吧！”金瑞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何话可说，当初进这十八层地狱，本就弄得不明不白，进这苦痛幻境，更是不明不白！这地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金瑞的眼角本是一块虚无，这时候竟无端地生出一滴眼泪，在虚空中落下；这泪珠通体红色，与周围的幻境浑然一体，让人难以发觉。
鬼泪出，天地变色，都为这本不该出现的东西而惊叹。
远在西方极乐的燃灯佛祖，似乎心有所感，放下手中经卷，朝那地府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口中长呼佛号，经久不息。
地府中，正在打坐的地藏王菩萨眉头微皱，睁开眼睛，喃喃道：“鬼泪出，必然冤情滔天，只是这地方，为何我算不出呢？”
这泪珠滴落虚空的一瞬间，彻底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是的，鬼魂本无**，又何来泪水？这泪珠本就不该存在，可它真的来过这个世界。
秦始皇只觉得全身猛然大震，记忆都缺失了一块，刚才自己明明看到，明明看到......什么来着？秦始皇茫然四顾，只有一个金瑞在他的身边，而刚才的事情，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对，苦痛幻境！秦始皇把这东西给想起来了。
“你随寡人来吧！如果你的恶念还不够深的话，从这幻境中解脱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说到底，寡人与你都是不值得同情的王八蛋。”秦始皇嘿嘿地笑着，若是他没有一统天下的功勋，也是要进入这苦痛幻境的。
苦痛幻境有多可怕，没人知道；但是有不少鬼都了解，而且了解的很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