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吴钩月 > 《吴钩月》(一)群雄归心
    乐无央呆了半晌,道:“将本门尊长重伤致死,这在哪门哪派都是死罪,贵派以门规严厉著称,令尊一向嫉恶如仇,也难怪他放你不过。^^^百度%搜索@巫神纪+www.baishulou.net@阅读本书#最新%章节^^^”叹息一声,在他身边坐下,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你,不过你命运不济,碰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不免含冤受屈——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江离道:“一时也没法子解决,只好先隐姓埋名,尽量立功赎罪。”乐无央沉吟道:“贵派对本教成见很深,不过上次我救了你二师伯一回,日后我遇上他,找机会代你开解开解,你本来是为了救人才出手的,我看白二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萧大侠一死,贵派以他位份最长,若想法子能让白二侠谅解了你,从中斡旋,事情就好办多了。”

    江离苦笑道:“多谢姑娘,不过,其实二师伯也是被我所伤,他老人家恨我入骨,让他回心转意为我说话,只怕不大可能。”乐无央秀眉一簇,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这件事完完整整跟我说一遍。”江离见她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也就不再瞒她,将经过说了一遍。

    乐无央静静听完,心中一个疙瘩这才解开,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照你教我的九转乾坤心法,若是存心拆解全是一股外泻之力,怎么会搞得反击回去呢?原来真是另有外力侵入。”

    江离道:“难得你如此信任我。”乐无央听他此言,禁不住脸上一热,暗悔不小心说漏了嘴——自己明明看出他的话与运功之法有矛盾之处,却宁肯推测另有外力侵入;其实当时另外一种想法就是自己初学此神功,或是其中另有奥妙也说不定,总之绝没有疑心到他是有意害人——难道自己心底,一直就没有把他当作仇人看,一直就没真正恨过他?偏他也是此中内行,一听就立时明白过来!

    乐无央自幼修习莲宗秘传“大圆镜智”内功,已到了“如如不动”的境界,这等以情害理之事从未发生过,因为那是作一派首领的大忌——她禀赋非凡,自小杜晦遇事就让她自己拿主意惯了,加之生就的绝世才华、无双容貌,出道后无往而不利,一颗心矜然自重,向来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不萦于怀抱,没想到今日终于还是发现自己犯了大戒——此时只觉胸口突突乱跳个不住,好象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拿住了把柄一样,半晌定不下心来。心头不禁又羞又恼,十几年的修炼怎么反而退转了?心神不定,镜智全消,如何还能决疑应变?

    江离见她蹙着眉头半晌无语,只道她是为自己之事感到繁难,如今大敌当前,这件事自己都毫无头绪,何必让她跟着为难?遂道:“算了,这种事担心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乐无央听他如此说话,心中暗骂自己小气,人家将烦心之事如此坦诚相告,自己却在分神为自己打算——他原本是个挚诚君子,我就当他是好朋友一样相信他又如何?这件事也不是一言半语能解决的,总之我放在心里,日后尽力帮他就是。

    她想通了这一节,起身到桌边倒了杯凉茶喝下去,心神凝定下来,却听江离已转换话题,看着她笑道:“别只管说我,你自己呢?你生得这样美,为什么在徐州时那样一副假面示人?足足骗了我两年。”乐无央想起当日初识他的情形,禁不住觉得好笑,抿嘴笑道:“谁骗你了,我那时百般不想见你,是你非使诈骗得人回过头来。”

    说到这里,想到他适才直赞自己美貌,心头又羞又喜,不敢往下多想,转口道:“漫藏诲盗,冶容诲**,我从两年前跟杜伯出来游历江湖,一开始老碰到些登徒浪子,惹了不少麻烦;所以后来除了办正事拜访朋友,便不再以真面目示人,免得太过惊世骇俗——饶是这样,还不是,”

    她本想打趣江离一句,说到一半想起孤男寡女相对,出此暧昧言语未免不雅,便住了口不再说下去。江离自然知她想说什么,在她背后看不见她满面飞红,只道她仍当自己轻薄——自己当日只是迷茫之下信步所之,绝非登徒浪子跟随猎色之意,可是这事越描越黑,却也不好解释。

    乐无央今日老是走神,也自暗暗警惕;如今相对无言,看看天已定更,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身上有伤,早点儿歇着吧。”留下江离一个人心里头七上八下,匆匆告辞去了。

    众人在城中休整了数日,这日忽报太湖吴帅麾下派人求见,进来一看不是别人,却是马迹山张三夫妇。原来那巴图喇嘛是清营第一高手,南明大将不知有多少人丧身他杵底,闻听他终被杀死,江南诸军人心大振——吴日生和夏完淳听说是江离所为,心中欢喜非常;张三夫妇更是高兴,便趁会攻杭州的机会请命挥军南下,顺路来拜望圣使。

    江离这几日与乐无央说话,已将在太湖时以执翎圣使的身份劝张三夫妇与吴帅合兵一处,联手抗清的事告诉了她——乐无央亦赞他此举深合己意。张三夫妇万不料在此竟又见到了教主,喜得无可无不可,群雄这才知这位乐姑娘大有来头。

    张三夫妇所带三千太湖兵马本来吴日生是派来让江离节制的,江离因伤后全靠乐无央撑持军务,索性提议推她为盟主——白莲教虽素有邪教之名,一向与朝廷为敌,但分崩离析十几年恶迹不显,如今联手抗清的大旗下一半军马都是白莲教属下,花信风和江离都有心让贤,群雄自无异议。

    陈然见群雄归心,便和花信风商量玄阳教日后去向,江离知他心意,席间借机劝道:“唐旻原本既是白莲教中人,这玄阳教也该算白莲教一个支派,"雪剑飞仙"乐姑娘是现任白莲教教主,如今玄阳教既群龙无首,何不便朔本归源,仍归乐姑娘麾下?”

    陈然道:"在下兄弟们确有此意,只不知教主肯不肯收留?"乐无央早将此事想得明白,道:"众位肯回归本教,那是再好不过。我两年来游历江湖,四处招募散居各地的本教旧部,定于今年八月十五在洞庭湖畔岳阳君山相会。几位若有空儿,届时请来一聚。"陈然等听她不计前嫌,坦然相许,心中好生欢喜,恭恭敬敬地起身称是。

    三日后南下会攻杭州,乐无央率部屯兵杭州北门外,那杭州城郭阔远,人烟稠密,东北旱路,南面大江,西面是湖,是清军江南驻军的总部,号称兵马二十万,深沟高垒,粮草充足,联军围攻数日不下。尤其北门这边以武林中人为主,清军每次出战都折损大将,当即高挂免战牌,任花信风等如何喝骂,只是闭门不出。

    乐无央无可奈何,这日忽然想起玄阳教的蚀骨水威力非凡,可销金铁,叫过陈然一问,原来西天目山深处有一眼毒泉,泉水腐蚀性极强,无论铜铁精钢多硬的兵刃都是触之即腐,肌肤沾上一点儿立时便肿痛烧伤——那蚀骨水是唐旻用泉水再加以其他药物配成的,并专门训练了百名弟子操作水枪。陈然因江离性子仁厚,不喜这等霸道器械,在他面前从不敢提及此事,直到乐无央问起才说了出来。

    果然乐无央跟江离一说,他立时摇头阻止,唐华为此毒水失了一手,他恨极了这溅上一点儿便要人肢体不全的阴毒器械。乐无央见他坚决反对,叹口气道:“其实若不是清人欺我百姓太甚,咱们又何必非去杀人?这杭州城久攻不下,就算断了城中粮草,等他们坐吃山空,最先饿死的还不是百姓?其实寻常清兵不难对付,不过清军将领大都铁甲护身,非宝刀利刃不能伤,那毒泉水穿铁如腐,伤人却没那么厉害,对付清将不是最好么?杀得一个清将就等于救几十条人命啊。”

    江离听她说得有理,也没法子拒绝她,只得点头答应。乐无央甚是喜欢,便叫了陈然进来,让他带几个人回天目山去取水枪和毒泉水,并将所有水枪队的弟子调来攻城。

    陈然近日得以重归白莲教,一心想早立战功——乐无央不计前嫌地重用他,当即欣然领命。江离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森然道:“你记着,这次回去只准取毒泉水——那蚀骨水旨在损人肢体,没有解药,你回去务必将之尽数毁了,若给我发现留下一点儿,别怪我不留情面!”

    乐无央见他如此吩咐,显是不信任自己,禁不住脸色一沉,接口道:“圣使放心,我以莲台老祖之名起誓,今生若用蚀骨水伤害一人,便让我死在这毒水之下。”江离急道:“你胡说什么?”乐无央寒着脸道:“陈然,你也起个誓吧。”

    陈然身子一颤,脸色惨变。江离知道水枪队素归他统领,伤的人岂能少了?至少唐华断手他就脱不了干系。却见他屈膝跪下,举起右手道:“弟子陈然谨遵教主和圣使之命,今后若再用蚀骨水伤害一人,叫我旧创复发,蚀骨而死。”说完将右手伸到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