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浮光掠羽 > 《浮光掠羽》第34节
    爱丽丝还在若无其事地吃葱花饼,唐燃知道她对上次那一刀怀恨在心,很好脾气地等她吃完了才说:“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等我吃饱了再说不行么?”爱丽丝转身看了她一眼。

    “不行,你吃饱了就犯困,难道还会有心情和我谈正事?”唐燃轻笑着,慢慢收起折扇,不由分说抓住她手腕往外走。

    手上没枪的爱丽丝基本不具有杀伤力,郁闷地扔下盘子被她拽走了,林染江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阻止,所幸唐燃往外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这里没几个人敢挡她的路,她缓缓抬头,看清了面前的人,嘴角牵扯起一丝笑,“又是你?”

    “你带她去哪儿?”秦渊微微笑了笑,态度称得上是礼貌,也没有一点慌乱,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式人物,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挡在这个杀胚面前。

    唐燃身后的冥泉神色一冷就要上前,却被人扒住肩膀,邵万城嘴里还叼着根鸡骨头,习惯性地将墨镜从领口处取下来戴上,对他说:“在这种场合动武可不怎么优雅,别给你们墨月丢人。”

    冥泉狠狠剜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盯着他咬着的鸡骨头,用粗粝如磨刀般的声音开口说:“你这样就风雅了?”

    邵万城把骨头吐在盘子里,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看来你是不大了解我,我向来讨厌有人在用餐的时候无礼,你们主仆二人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

    冥泉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唐燃微微回头对他说:“别闹事,在这儿等我。”

    有她发话,冥泉立马就老实了,虽然还是瞪着邵万城,气焰却比刚才收敛了许多,邵万城白了他一眼,没再理会。

    “我们很快就回来,五分钟。”唐燃对通情达理的人态度向来温和,她看着秦渊脸上淡然的笑容,轻笑着说:“秦二公子,还请让路。”

    爱丽丝趁机把怀里的兔子玩偶丢给了他,“阿渊,帮我放在椅子上,我马上就回来。”

    她都这么说了,秦渊也不好再阻拦,苦笑着接住兔子,侧过身让开了路。

    “多谢。”唐燃不轻不重地道了句谢,拉着爱丽丝一直走出舞会厅好远,直到快听不见那里面的音乐声,她才放手停下来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八卦什么?这么复杂的事说了你也不懂。”爱丽丝挺不客气,指了指走廊的拐角处,“去那边。”

    “你和他们秦家是不是有什么孽缘?”唐燃跟上去,“啪”一声打开了折扇,缓缓摇着,“不是要杀你,就是在你面前死,如今这最后一个也送上门来了。”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小心我打你。”爱丽丝难得有点生气,走到三层的落地窗前,这里灯光晦暗,倒显得窗外夜景璀璨,四下无人,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是是是,我不会说话,我应该祝您生日快乐。”唐燃靠在紧挨着落地窗的栏杆上,裹了裹肩上的貂裘,“不该揭您的伤疤。”

    爱丽丝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中听的话来,趴在冰凉的栏杆上,“五分钟,有话快说。”

    “要不要考虑跟墨月合作?”唐燃笑眯眯地问。

    原本高贵冷艳的宿敌忽然变得如此平易近人,爱丽丝一时不太能接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跟你们合作干什么?”

    “我说过,墨月穷途末路了,你应该能猜到原因。”

    “黑道上有另一股更强大的势力崛起?”

    爱丽丝没打算提起林染江说过的那个深层原因,墨月再度式微,从表面上看,应该是被其他黑道压制了。

    “不错。”唐燃微笑,“这个集团叫做黑羽,从前和墨月也是合作关系,关于十字架的情报,我们就是从黑羽处获取的。不过如今他们翻脸不认人,大概是看墨月斗不过Antrees,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黑羽,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他们势力强大,却声名不显,是因为被罩在墨月的羽翼之下,才没有遭到探查与攻击。”唐燃笑叹,“所以我才说他们翻脸不认人。”

    “然后呢?”爱丽丝问,Antrees不是正经白道,跟墨月合作并无不可,如何合作,事后又会有什么利弊,这才是问题所在。

    “黑羽的首领想必是个奇人,他知晓十字架那么多的秘密,你是不是也想跟他认识一下?”唐燃转身背靠着栏杆,抬头望向天花板,“若是黑羽觊觎十字架,任他们继续发展下去也不好吧,由我们提供情报给你,Antrees出力围剿黑羽,逼出他们的老大,怎么样?”她偏头看了看爱丽丝,抬起折扇掩着嘴轻笑,“当然,我们也会帮忙的。”

    真是简单明了的合作方案,爱丽丝看了她一会儿,说:“你说的我明白了,我考虑一下,三天内给你答复。”

    “好。”唐燃痛快点了个头,“这还不到五分钟吧?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半年了,早就好了。”爱丽丝才不管几分钟,话说完了就走,“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真没良心,上次还是我救了你。”唐燃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她指的自然是及时让电梯升上去的那件事。

    “你怎么不说伤口也是你捅的?”爱丽丝无奈,“不过你给我一刀,我自然还你一枪,次次如此,我也不亏了。”

    “是是,您向来是个小心眼的人。”唐燃合起折扇敲打着手心,笑意深深。

    她们一前一后回了舞会厅,冥泉原本紧绷着脸站在门口,见唐燃回来立即跟随上去,唐燃叹了口气,笑着抱怨:“还记仇呢,这桩事她能记一年。”

    “她不答应?”冥泉问。

    “没,我看她多半是赞成的。”唐燃即便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一颦一笑仍是极淡然,亦不见憔悴疲惫,也不知是心里有数,还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好了,我们也去吃饭吧。”

    爱丽丝回来看见自己的兔子正坐在椅子上,大厅里却不见秦渊的身影,问了别人才知道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林染江看见她回来,连忙凑过来,紧张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

    爱丽丝摇摇头,“你都吃到嘴上了。”

    林染江后知后觉地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一指附近的餐桌,“那边那道松鼠鱼做得很好吃,你快去尝尝,要不然一会儿就没了。”

    “是么。”爱丽丝果然没耽误,拿回自己的餐盘过去叉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尝了尝,含糊着声音说:“好吃。”

    林染江压低了声音:“我看那个唐燃很吓人啊,你不怕她么?”

    “本来也是有点怕的。”爱丽丝面无表情,“被她砍了许多次之后,就麻木了。”

    林染江一抖。

    “不过她的武术和你倒有许多相通之处。”爱丽丝说。

    “不不不,我还差得远。”林染江连忙摆手,“我光是看见她就腿软。”

    “是呢,她是个用重机枪都杀不死的怪物。”爱丽丝若有所思,“不然下次用反坦克机枪试试?”

    林染江抖得更厉害了。

    此时,亚瑟孔雀开屏一样地在舞会厅转过一圈之后,终于回来,亢奋的心情还没有平息下来,动作十分标准地在爱丽丝面前鞠躬行了个礼,笑嘻嘻地问:“跟我去跳舞吧?”

    爱丽丝一本正经地说:“走。”

    “哎!等等等等!我不会啊……”亚瑟的演技一秒告破。

    “我也不会。”爱丽丝塞了块松鼠鱼到他嘴里,一笑,“还是专心吃吧。”

    邵万城一直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见亚瑟如此作,忍不住过来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然后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亚瑟这回彻底安分下来,捧着自己的盘子可怜兮兮地找肉吃。

    林染江专注于中国菜,渐渐与他们二人分道扬镳,亚瑟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看向厅堂前面,那些在舒缓乐声中、柔和灯光下跳舞的男男女女,有些感叹地说:“虽说我不喜欢跳舞,但是以我们之前的身份,不会跳舞会不会有些奇怪?”

    “你小时候不学无术,没学过宫廷舞蹈也很正常。”爱丽丝不忘趁机挖苦一下他。

    亚瑟吐了吐舌头,反驳说:“明明是还没来得及学就被赶出去了。”

    “有道理。”爱丽丝点点头。

    亚瑟难得忧郁,“过去也好,现在也罢,为什么我们总也摆脱不了时代的桎梏?”

    爱丽丝怔了怔,抬头看他,“时代?”

    “嗯,我从前总觉得有许多事到未来就能变好。”亚瑟叉起一块酱汁丰富的牛排,苦笑,“现在看来,人们只不过是在绕圈子而已。”

    “你这是循环史观?”

    亚瑟:“……”

    爱丽丝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才会从跳舞的话题引发出这样的感慨,且亚瑟对于过去的事情只模糊记得大概,说出这种话,多半是对如今的状况有了想法。

    “你喜欢什么样的时代?”她问。

    亚瑟认真想了想,“最好是大家什么都不懂,整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你现在不就是这样的么?”爱丽丝眨了眨眼,不留情面地打断他,

    亚瑟委屈地看了她一眼,“我是说……大家。”

    他叹了口气,“爱丽丝,你觉得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么?”

    爱丽丝想了想,“更自由,更安全了吧。”

    “确实如此,但我觉得还不够。”亚瑟说,“其实我一直不喜欢工业革命,不喜欢现代科技,唯独对电脑有点兴趣。来到这里后,我一直试图找出都市生活的好处,起初我觉得,虽然这里浮躁拥挤了些,但是包容度变高了,没那么多名教束缚,也很容易找到同类。”

    爱丽丝默默听着,他在舞会厅里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中有些失落地说:“但是还不够,所谓都市,所谓未来,难道不应该容得下各种反常的人?像我们这样,不做害人的事,表面上也通融圆润,但内里只要有一点反常,还是会被不少的人指摘。”他顿了顿,“我倒不是在意这些,我只是觉得照这样下去,人真是没什么指望了。”

    爱丽丝难得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你说的反常,是指什么?”

    “对亲情冷漠,对爱情冷漠,甚至,对自己的未来冷漠。”亚瑟淡淡地说。

    爱丽丝没想到他谈锋忽然犀利起来,这三个反常,分别对应了秦羽、他自己还有爱丽丝,乍一听还真是一针见血。

    “这些反常之处,藏在心里不和人说,平时看起来,倒也没什么。”亚瑟叉起一块泡芙,“不过当我旁敲侧击地询问‘正常人’的看法,观察他们的言谈举止,难免时时感到绝望,难道因为我们反常,就要被他人管束指摘么。”

    爱丽丝垂下眼默然片刻,“现在……总比之前好一些了吧,而且你也说了,容易找到同类。”她又抬头笑了笑,“我曾想过,一个人之所以反常,多半是有什么经历上的原因甚至创伤,如果能弥补一点,或许也不是坏事,但逼人太甚妄图矫正,就不太好了。”

    亚瑟呆了呆,轻轻点了下头,心里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

    “不过说实在的,一直以来,我过得都挺开心。”亚瑟忽然又笑了,“幸好有你们,尤其是你。”

    他闹起情绪来一向这么阴晴不定,说话也不讲究,爱丽丝早就习惯了,取了一块方形吐司披萨,分了一半给他,“说来也奇怪,从小时候到现在我们就没分开过,还经常被误认为是兄妹。”

    “不是挺好的么?”亚瑟一口将半块披萨塞进嘴里,“一定是你上辈子欠我钱。”

    “为什么是我欠你?把我的披萨还给我!”

    亚瑟连忙捂住嘴一溜烟儿跑了。

    爱丽丝继续在舞会厅里边逛边吃,时不时注意一下周围的人,唐燃和冥泉也在中国菜附近徘徊,林染江为了躲他们,都快把自己缩到了角落里,亚瑟到处乱晃,嘴里塞着东西还跟别人讲话,一点不顾及形象,邵万城一副美食品鉴家的样子,对待每一道菜都分外用心。

    她还看到张华安像个标准公关一样和人谈笑风生,与此相对,魏炯一个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女士的裙子上,惊慌失措,正在连连鞠躬道歉。

    就是不见秦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