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未待阑珊就 > 《未待阑珊就》Episode 60
    “你们知道吗?”“知道什么?”

    班上全都是低语的声音,悉悉索索的,稍微懂点状况的学生咬了一嘴的奥利奥饼干,说得黑星子直飞。

    我拍拍梁深深的背,“你别呛着了,你别太悲观,到时候万一什么事都没有你还先给呛死了,我只能跟赵艺聪说你殉情了。”

    梁深深咬着瓶盖看了我一眼,“呸呸呸,谁殉情谁悲观了,我才不悲伤。”

    “那你笑一个。”

    梁深深暴躁地跺了两脚地板泄愤,“笑你个田七哦!”话虽这样说,但向来喜形于色的她此刻实在坐立不安。

    欧阳惜前脚刚走,后脚赵艺聪就被找了出去,是个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情况大小定性悬而未决,不免让人慌张。

    展寻好不避讳地敲了梁深深脑门,“喂,你天天占领我的地盘,几个意思?”对于每日都要来鸠占鹊巢的家伙,展寻十分不耐。

    “去去去,小屁孩儿边去,姐姐忙着呢,”梁深深露出八颗牙齿的笑,但我似乎听到了磨牙的声音,“等会姐姐给你买糖吃,不,给你介绍男朋友。”

    展寻把手中的杯子搁在桌面上,一屁股坐桌角,像个淘气的孩子,但鼻孔却朝着天上,哼出一口冷气,对着梁深深一副“快来谢恩,我现在大发慈悲给你科普一下”的表情。

    “你现在急也没有,我刚刚回来,看人正被聂老师揪着呢。”展寻悻悻地说,“当年递了那么多情书,果然派上用场了。”

    聂老师倒是不会把事儿捅出去,学校对这方面制裁挺严的,特别高三严打,多半两个人是一个留校察看一个开除,不过这事儿也没定性,又不太一样。但是如果欧阳惜不讲情分的话,依赵艺聪那个样子,保准下场很惨。

    “什么意思?”梁深深没反应过来。

    然而我们还没来得及解释,已经有人拿着二手小道消息进来了,果不其然,欧阳惜为了脱罚,竟然全推在了赵艺聪身上,那么多实打实的证据,简直可以被聂老师的唾沫淹死。

    危急时刻就是体现一个老师好不好的时候,赵艺聪虽然免不了被请家长,但这事却被压了下来,听墙角的回来跟我们学得有模有样,“统归是我的学生,如果这时候闹出点什么事,高考怎么办。你们大了,我这个老婆子也管不了,我只能做到这么多,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

    赵艺聪带着他那小黑挎包,耷拉着脑袋在校园里横行,结果被梁深深给堵了。

    “喂,别看见我跟见鬼一样。”梁深深撩了撩短发,黑丝在风里碎开,显得无比潇洒,“要郁猝也该是我啊。”

    “我现在最怕看见的可不就是你,”赵艺聪小声嘀咕,模模糊糊梁深深没听清,扯着嗓子,“就为这点小破事!走走走,上天台去。”

    赵艺聪被她拽着,终于忍不住笑了,“干什么,我可不想跳楼呢,你别拉我跟你去演琼瑶剧。”

    “敢跟我呛话了,这才是我认识的赵艺聪呢。”梁深深站直了身子,终于有那么些正经味道。

    上天台的铁门是被锁着的,听说前几年真的有学生的因为压力大结果跑顶楼结束生命,之后就一直被严厉管制。这个时候学校倒是没什么人,从小在石楠混得哪旮旯有只小强都知道的梁深深反手进去把铁门给弄开了,带着赵艺聪楼上坐着,晃着双腿。

    两个人反向坐着,赵艺聪抱着他那个瘪嘴的包,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差嘴里叼着根草。

    梁深深耸耸肩,“唉,除了玩游戏和唱歌,你还会干什么?”

    “都不会啊。”

    赵艺聪反问她,“那你呢,除了一天到晚八婆捣乱,还会干什么?喂,你是女生,会做饭吗?”

    梁深深挥舞双臂,云里雾里做了几个动作,类似太极八卦,随后淡定的放大招:“我会‘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那是什么?”赵艺聪下意识就觉得梁深深在胡诌,果不其然。

    “西红柿炒鸡蛋啊。”

    赵艺聪切了一声,“我就知道。”

    梁深深白了他一眼,忽然深沉起来,“你知道心痛的感觉吗?”

    “这都哪个哪?”

    “就是有一天你去饭店,最好是五星级的,结果吃不起,只能点了杯白开水,最后发现收你两百块!哈哈!”梁深深一边说一边观察赵艺聪的表情,还顺带捧着肚子大笑,“真是没意思,都不配合一下,难道你知道这个笑话?”

    看着梁深深红润的脸,看着她没有节制的笑,那么轻快,那么自然,那么没有拘束,仿佛那一瞬间冲淡了对未来的惶惑与不安,留在当下得过且过。赵艺聪用手托着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过去的两年时光里,追逐着欧阳惜从未停止脚步,也没有这样的情愫,好像现在,一个忍不住,会冲过去,把手伸进她的秀发中,满手都是她的味道。

    “嗯,”赵艺聪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还会讲冷笑话。”

    梁深深收住了笑声,“现在我觉得,除了念书,我真他妈什么都不会。”

    明明爆了句粗口,却说来如此悲怆,道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在高考的巨压之下,对自己越来越茫然,就像你在路上走,忽然跟很多人挤在一个路口被交通管制住,大家都纷纷猜测,后面一定会有什么令人向往的事发生了,哪怕奥巴马空降在大马路上。于是你也跟很多人一样,想拼命挤出去看看,结果真的过去了,发现这边的马路和那边的马路没有什么不同,并且你依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赵艺聪忽然有些颓丧,一副近视眼忘记戴眼镜啥都看不清只能无奈挤眼镜的表情,“明天都是属于好学生的,怎么会眷顾我们这些人。”

    “那你怕么?”梁深深轻声的问,她的爸妈,她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搞了一辈子教育,都巴望着她高考,比□□阅兵还注目。

    你会承认你害怕么?承认你心里的胆小怯懦,怕考不出好的成绩,怕找不到好工作,怕遇不到对的人,怕就这么碌碌无为一辈子,到最后忘记了初衷。

    害怕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并且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理解你。

    就像你在惴惴不安的备战考试时,你的父母安慰你,“不就是个考试吗,没什么大不了”,然后却把更多的目光放在那个同你捆绑的数字上,连你都不能讽刺这可笑的口是心非,因为自己的心里也在关注,比口上说的不在乎更关注。

    “不怕!”赵艺聪看着梁深深的眼睛,瞳孔里映出了绚丽的灯火,“大不了以后去地铁站唱歌,看电视了吗,不少人就这么红了哦。”

    梁深深扒拉过他的书包,从里面抽出一支马克笔,转身拿背对着他,“喂喂喂,快把你的大名写上,等你以后出名了,我好坐地起价!”

    赵艺聪觉得幼稚无比,但还是拿起笔,在衣衫上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心里狠狠鄙夷自己,平日不好好练字,如今越看越像狗屎!

    “你要是不大红大紫,都对不起我这件衣服。”

    梁深深又在叨叨,他心中一个激灵,鬼使神差拉过衣领,轻手轻脚翻开,在下面写了几个字,嘴角浮起的笑,竟一时如此温馨甜蜜。

    他在心里想,梁深深神经那么大条的人,肯定看不到吧。保不准一回家,这件衣服都不知道被她扔哪里去了。

    其实他还是有点怕的,他怕未来终究还是错过。

    “喂喂,你写完没有啊,你是在写字还是在绣花啊!”梁深深不满的嚷嚷,赵艺聪冲她顶回去,“不写好看一点,怎么对得起我这张帅脸。”

    就算这样又如何,我们还有勇气去往明天,哪怕失败也不算失败了吧。

    星空下,相互期许相互鼓励的星空下,每一盏灯火下,会有一个年轻的影子在拼搏,也许此刻,他们也正许诺明天。

    你真的想好明天了吗?

    也许傍晚的时候,卫长空送麦明月上公共汽车,两个人喜剧地挥泪,“哎,以后恐怕再也找不到你那么好的基友了!”

    也许丁灯刚刚往她的存钱罐里扔了一枚硬币,然后双手交叠,看着墙上的海报:“欧巴,还有两百零六天,我就可以去看你了!”

    连六子都在努力,摆脱吊车尾的命运。

    那柴敏,此刻应该如将要拯救世界一样,挑灯奋战吧。

    那你呢?宋阑珊,你有想过未来想过命运吗?

    我知道我们想做的事往往得不到支持,就像无垠的海水看不到涯涘,再精明的投资人也不会花大价钱去赌根本可能看不到的未来。所以我们只能乖乖臣服,去走所有人都走的相同的一条路,以为只要推开门,就能看到伊甸园。

    合上模拟卷,我觉得浑身的劲儿都要被抽走,累得只想睡觉。眼睛扫过手机屏幕,忍不住拿起来发了一天短信,在等待里傻傻的笑。

    我还是问出了那个傻傻的问题——“未然,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想过要去哪里吗?”

    在同一片苍穹下,电话那端的人盯着屏幕上按出的字——“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然后叹了口气,按下关机键,把手机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有一点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惨白得像个中世纪绝望又悲伤的绅士。在你们都在为未来谋划的时候,你知道吗,还有一小部分人根本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