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大宋皇后之刘娥传 > 《大宋皇后之刘娥传》鹊桥故
    赵元佐被废,二皇子赵元僖很快就接上了太子位,在帝的宠爱之下,赵元僖的声望甚至越过了十三岁便能一发射中狡兔而惊诧了契丹使者的废太子赵元佐。

    帝是想让满朝文武,甚至全天下都忘却赵元佐,只有忘却,才能让朝政稳定,他不予任何人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但对于在流放途中又追回来改迁入南宫的废太子赵元佐而言,又是何等的冷漠?

    仅凭恒一人的脚步踏不平那南宫殿前的丛生荒草,一切终将尘埃落定,一晃便是三年,三年内潘氏一无所出,秦国夫人请奏为韩王赵恒再纳妾,杜氏、曹氏。

    杜氏,与太子赵元僖亲近的正奉大夫杜长远之女。曹氏,则是开国元勋鲁国公曹彬的同族侄女。

    汴京街头再响起鼓乐声,这番我却无法自持,手提酒壶,喝一口,便撒地一口敬他。

    诺儿劝我,“当日之事,你尚可接受,然今日之事如何不能忍?王妃这些年无所出,即便为了绵延宗嗣,王爷也不能拒绝!”。

    我一把推开她,怒道,“无所出?这种俗不可耐的借口你也信?他们看不上的是地位低微的我,看得上的却是女人永远不老的身体。何必还要那般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永远是不知足,欲壑难填……”。

    两斤的酒,我已经喝了不知几壶,脑子里嗡嗡的全是恒昨日来时的开脱之词,“我并非想娶,然皇后下诏,府中她也是应允的……她们虽然年轻,可我并非得陇望蜀……见异思迁之人……娥,你我相伴已非一日,为何此番就是不信我……我就算娶再多,心中所念、所想,终只有你一人……”。

    再多?我容他娶妻,因我还有对抗一个女人的自信,然而,“再多”,那是几许?今日纳妾便是一双,那将来还有宠姬?情人?我则还是日复一日的躲在这里,空等容颜老去。

    又是一口酒下腹,我倒在门槛边仰天长笑,目中所见是万里无云的碧空,这样大好的天气,却似烈火喷油的热锅一样反扣在我的头上,我抡起酒瓶向天砸去,还问为何总是作弄我,却只是一朵浮云仿若从虚冥之处悠悠飘来,再抡起一只瓶子向天砸去,“啪”—瓶子破碎在来人的脚边,来人淡淡道,“天已所示,只是你无心领悟。一抹淡云,无非告诉你过眼云烟之事,当云淡风轻也。”。

    赵德润说话的口气依然让我厌恶,事不关己的旁观,冷眼直视的讽刺,为何他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我挽袖狠狠的擦去脸上纵阑相错的泪,两手撑地站起身来,即便蓬头垢面、酒渍沾身,也不愿让他看着我落泪。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甩袖,我转身走进小楼。

    他跟在我身后,道,“你为何总是这般看我,难道这世上只有他是对你好的,而我连探望你的资格都没有?”。

    我还冷笑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大好的日子跑到我这里来。不去他府上喝酒,难道你要在这里找喜酒喝吗?哼,其实你用不着这样,特特的跑到一个孤家寡人的面前凭吊什么?”。

    不可遮挡的怒气,汹涌而出,直向他淹没而去。他沉默着,静静的听我说完,最后是沉沉的一叹,却似无尽之言全在其中,但这又触动了我的自尊,为何我如此伤心落魄之时,在身边的却是他?

    我猛然抓住他的手臂,想要把他“扔”出去,连推带搡,他只是不动。曼珠走进来,看着我的举动,隔得远远地,那样子,仿佛他只是个局外人。

    推不动他,我换了主意去推曼珠,曼珠轻而易举就被推了出去,我又朗声冲着赵德润喊道,“我把他都赶走了,你难道不跟着去吗?”。

    他反问道,“我为何要跟着去?”,他的神情,仿佛曼珠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我又抓起桌上的茶盅,砸向曼珠脚边,狠道,“若是你不走,下一次我就砸在他脸上。”。

    他更笑道,“你刚才就该那么做,那样我才信你是真的醉了。威胁之词,若是还给个台阶下,便减势七分了。”,他真是轻而易举的拿捏到了我的短处,见他无所动容的样子,我倒真不知他是太过自信我不会动手,还是他对曼珠已无爱意?

    拿他无法,我自往外去,才过出府的小门,他又追上道,“看来你真的醉了,你若现在去找他,还不等见到他,便会有人杀了你。到时候,连为你收尸的人都没有,你只是一个醉酒闹事的疯妇。”。

    “疯妇”二字冲过来又撞的我脑子迷乱,我从来都不疯,所以隐忍着,若当真疯了,又是否才能够真正达成所愿?

    他还拉我回去,我猛地低头咬了他一口,便跑开去。

    我撞到了一个少女,她手里的香囊掉在地上,上面是一对鸳鸯戏水的图案,她仿似怕人看见,忙捡起来揣进了袖子里,两颊绯红的跑了。

    我又看见上番住的客栈门前的馄饨摊,摆摊的夫妻还未来,只是一把空黄油伞下一男一女正在窃窃私语什么,恍然看见我,男的伸手去挡住女子的面。

    还往前,我的鞋子也跑丢了,不知踩到了什么,脚心被刺了一下,不过不觉得疼。

    穿过汴京西的长桥,便到了东市,这里来来往往的人更多,行商的、走江湖的、游子、浪人,甚至还有做官的,他们的目光一瞬都向我投来,有人说我疯,有人说我可怜,还有人说我美……

    一人忽然跟在我身边,轻声问,“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不愿理睬他,继续走着,他更轻声问,“姑娘是否以前在韩王府呆过?”。

    “韩王府”,听得这三字,我终于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却十分欢喜道,“小的原在韩王府当差,姑娘未见过小人。小人却几次见过姑娘,想姑娘风华绝代受韩王宠爱,如今怎会落得这般境地。想是离府之后受了委屈?此番去又是否要见韩王,倒不如由小的为姑娘换一身像样的行头再去如何……到时王爷必定欣喜……还望姑娘能在王爷跟前为小的美言几句……”。

    他想拿我邀功,原来他府中许多人都不知我还在汴京,那汴京城又有多少人知晓我的存在呢?这街头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脚跟相撞之时,都会一笑而过,却对我陌生的毫不怜惜。这就是我的处境吗?一年后、四年后,我还是活的不该为人所知?

    “姑娘,随我走吧!”,他在拉我,真是助我一臂之力,可我为何不愿动?已然走到东市,离他的府邸不足五里地,可我怎么停下了?

    赵德润又跟了上来,眼见这般,反问我,“怎么不走了?”。

    我依然不理他,拖着被方才的疯狂耗尽气力的身体又往来的路折回去,那人还不愿放过我,又赶上来,道,“姑娘,王爷日日想您,想的都快病了,您还是随我去收拾、收拾见王爷吧!”。

    扬手,我甩了他一个巴掌,还往来时的路回去,赵德润又跟上来问,“你打他,到底是因听了谎话?还是冲他去的?”。

    他非是要分个明白,可对我而言,又有何分别?

    回到小院,我便累的昏了过去,待醒来时,已是两天后的早上。双脚已经上了药,被薄薄的一层纱布裹成一双袜子贴在脚上,轻轻一动,才有痛的知觉,瞬时我不仅觉得脚疼,浑身上下都在发疼。

    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总听见诺儿在哭,她是为我在哭,可我一瞬可怜她,一瞬又厌烦她,总之没问她在哭什么。这会她却不在身边,想来她哭了两日也哭累了。

    我倚着墙壁一寸一寸的挪动下了楼,楼下一如既往的冷清,素日里,若不是我吩咐,张耆派来的那些丫头、小厮皆不敢进楼来。现下,我连个问时辰的人也找不到,只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还有肃风萧萧。

    “诺儿”,我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却忽然发现掌心下的粉壁有赫然的字迹:

    昨夜星辰今日风,小楼王府各不同,

    织女才过银河去,牛郎渡头成白翁。

    天上人间本异路,鹊鸟何必年年赴。

    神话脉脉痴心语,七夕过后变成空。

    乃当神仙子,何必凡尘埃。

    才读罢,诺儿端着一盆水来,连声唤道,“姑娘,不必看……不必看。”。

    我扬手指着墙上的墨迹,问道,“谁写的?”。

    诺儿结舌道,“没……没谁写的!”,她连忙拿着湿布去擦那些字迹,无奈下笔之人有力透千层之力,字迹嵌入墙中,凭她怎么用力擦,都擦不掉半点。

    “难道还真是神仙写的?”,她不敢说,我偏要问。

    她朝着墙壁一言不发,我见一旁挥毫大笔还在,被搁在笔洗里,洗了一缸子的墨水,更是怒上心头,捧起那一缸子墨水,喝了一声诺儿走开,便朝墙泼去。

    白墙染黑,那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我还不解气,指着那墙壁骂道,“他拿我当尘埃,怪我不该去惹神仙子。我在他眼里,竟然连尘埃都不如,那他何必留字?神话脉脉痴心语,七夕过后变成空……哼,纵然我们誓言不再,又岂容他在旁说三道四。他自以为看透了我们,却不知自己才是自负至极的世间蠢人。”。

    诺儿被吓着了,过了许久,才小声道,“姑娘这又是帮王爷说话,难道不生气了?”。

    我瞪了她一眼,将手中笔洗高高举过头顶,随后几乎用尽全力砸在地上,才道,“谁说我不气了?但那些怨怼的话,我可以说,别人不行。”。

    诺儿笑了笑,温顺的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道,“我本以为你这番非要憋出病来不可,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她又开始收拾四溅的水迹。

    我站着脚疼,走到一边坐下,道,“日后,我不想再见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已知是赵德润留下的,想来除了他,又有谁能那般狂妄。

    诺儿还对着墙,道,“我倒觉得他对你与别人不同。”。

    她话里有话,我不接下去,她回头来看着我脚上的纱布,笑道,“盈盈一握白裹素,月牙儿,踏步白莲随人故故,尖尖如出水,脉脉裙裾下,谁稀南唐璎珞玉花台,碎青石上更有风流处。”。

    昔日南唐李后主之妃窅娘为了邀宠,特意以白素绢缠足作舞,今日我虽无心,却有了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知她何来的兴致这般一字一金的赞我,反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道,“你如何也学的油嘴滑舌的捉弄人了!”。

    她摇头,背身去继续擦着墙壁,道,“巧了,这些小句出自方才被您泼墨毁迹的同一人。”。

    愕然,这般已于言表的溢美之辞竟然是他做的,我倒不知从何生气,只是心里好笑,道,“我当他只懂得董贤卧榻断袖之美,对我们从来瞧不上眼,却不想他也有这样的浓墨香艳。莫非,他还不失女子柔情之态?”。

    诺儿却不以为意,站起身来与我道,“你有时聪明的紧,有时又傻得离奇。”。

    我刚要问她何意,她只端着水盆出去。忽的又转头来问我,“那他再来,你见还是不见?”。

    我想了想,一笑道,“由得你心情了,我见不见又有何妨?”。

    她呆立了一会,仿似在琢磨透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见,还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