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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宋飞！”
苏蘩听到宋飞嘱咐的话，怔了怔，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宋飞想到她需要钱，送了钱过来；宋飞料到她会不甘心，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宋飞更明白她急于报仇的迫切，劝阻她再图家业。做到这里，宋飞还是不放心，甚至要亲自赶来。有朋友如斯，夫复何求？
徐掌柜反应过来，从袖子的夹层里哆哆嗦嗦掏出一打银票，呈了上来：“少爷嘱咐姑娘多事之秋，万不可意气用事，轻举妄动。当蛰伏待机，再图家业不迟。我们家少爷眼下因要事缠身，不得脱身，特意让小老儿送上旁身银两给姑娘先用着。另外，请姑娘在此耐心等等，少爷事毕，立即赶过来与姑娘相聚，万事从长计议。”
苏蘩摸了摸下巴：“宋飞可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徐掌柜仔细将她打量一番，点点头：“大小姐姿容与丹青上的确实并无二致。”——看来宋飞为了让他探查虚实，还特意画了自己丹青。只是有些年头不见，不知宋飞画中的自己是何形容。是不是真如徐掌柜所说与自己“并无二致”。
“正是！”苏蘩一抬手，客气请他重新坐下。
徐掌柜面带囧色，就着冷茶将喉咙里的鸡蛋咽下去，站起身向苏蘩小心翼翼的行礼：“在下姓徐，正是宋飞少爷差来的。请问，这位可是苏家嫡长女？”
坐在桌子对面的南鲲支着腮帮子，递过来一个无奈的眼神：“家里一共还剩十二个鸡蛋，他一个人就吃了十个。”
“是宋飞让你来的？”直到苏蘩在靠近门口的小竹凳上落了座，徐掌柜才反应过来。他眼光落在苏蘩脸上时，一口鸡蛋黄哽在喉咙里，半口气没喘上来，直憋得头晕眼花。他一边捶着胸口点头，一边伸手挣扎着去拿桌上的茶杯。
苏蘩见到他的时候，徐掌柜刚刚狼吞虎咽的吃下第十颗鸡蛋。吃得满头大汗，一桌子的鸡蛋壳，杯盘狼藉。
信送出去不过十日，绣云布庄那边很快有了动静。宋飞遣了一个在玉竹山附近城镇做买卖的徐掌柜，按图索骥的找到了山上。玉竹山处处都是山神大人设下的迷障，可怜徐掌柜在山中转来转去，转了三天也没找对地方。饥肠辘辘、疲惫绝望之际，才遇到了南鲲从前的喽啰。喽啰问明缘由，将徐掌柜送上竹屋。
苏蘩略略一想，果然当过盗匪的人还是机智许多，遂写了封信交与南鲲。
南鲲稳了稳身子，慢慢悠悠的擦去裤管上的茶渍：“不如你先写封书信，我找人给你送去。打探打探你要投靠那人的口风再说？若是个老实仗义的，我们再投奔不迟。若是个靠不住的，他也找你不找。”
“那你说怎么办？”
苏蘩脚步一滞，南鲲差点一头撞上来。
南鲲捧着茶，被拽得一个趔趄，茶水洒了一裤子：“姑奶奶，您别想起一出算一出啊。现下往益州跑你可是要去投奔什么人？益州离金府不远，万一路上再被人认出来，不正好自投罗网吗？”
苏蘩大难当头之际，觉得谁也不可信，遂将此事抛诸脑后。此时想起来，宋飞倒是个不错的倚靠。她将桌上的物什一把拢入怀中，拉着南鲲就往外跑：“银子能到益州就行了，我们这就上路吧。”
苏鼎昌评价宋飞“后生可畏”，曾很有先见之明的在绣云布庄入了一笔暗股，并嘱咐苏蘩兄妹几个“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就去益州找你宋飞叔叔。”
这人正是益州最大布庄——绣云布庄的二老板宋飞。宋飞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是宋家长子长孙。因其父与苏蘩的爷爷是拜把子的兄弟，故论辈分宋飞与苏鼎昌同辈，比苏蘩长了一辈。他为人老城沉稳，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倒也当得起苏蘩一声“叔叔”。可苏蘩偏不爱让他占了这个便宜，当面背后只“宋飞、宋飞”的直呼其名。
苏蘩深表同意，也很是发愁。话说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真不是假的。不过，她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个人来。
南鲲捧了杯热茶，朝摊了一桌子的物什咂巴咂巴嘴：“这点银子，也只够你叫个马车回金府城的。别说报仇了，连吃饭都成问题。”
既然决定了高悬复仇之刃，做一番大事，先要有一大笔盘缠和资用。苏蘩和南鲲，一个荆钗、一个布衣，搜罗了浑身值钱的东西凑起来也不过五十两。
两人各盛了一大碗面汤，就着咸菜喝得肚子滚圆。南鲲手艺不错，当初如果不去当土匪，去小饭馆当个厨子其实也绰绰有余。两人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又开始计划正事。
南鲲倒抽了口凉气。——女人果然是招惹不得的！
苏蘩咬牙切齿，纤白的拳头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血债血偿，我要让他们百倍偿还于苏家。”
“你想要怎么做？”
灶台上的面疙瘩汤煮得咕咕作响。南鲲踱了两步，在屋中竹椅上坐了下去，灼灼眼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蘩。
想当初，他们村饥荒闹得利害。官府开仓放粮，救济粮经过层层盘剥，发到老百姓手里的不过一人一碗米粥。没了办法，身为一介书生的南鲲才带着村里的青壮年揭竿而起，占了玉竹山头，当上了山大王。其实不管是考取功名、还是揭竿而起、还是跟苏蘩下山报仇，说来说去始终为的不就是张嘴？
听到有肉吃，南鲲心旗摇曳。他在玉竹山待得太久，确实吃野菜吃得腻味了。
苏蘩却以为他贼心萌动，拉着他的衣袖又道：“山神大人知道了，只会夸赞你是嫉恶如仇、匡扶正义的侠盗的！再说了，山下花花世界精彩万分，你也是读过书、求取功名的人，就愿意天天窝在山上吃野菜？”
南鲲挑眉看着苏蘩。他心里默默觉得天道轮回这种连玉帝老儿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事情，似乎轮不着他一个凡体肉胎的平头百姓来管。
苏蘩心中着急：“这怎么能说是伤天害理呢？都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可如今这些坏人全都稳稳当当的享受着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倒是苏家百余口枉死刀下。若是不降下点惩戒于这些人，又怎么谈得上因果报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