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晚靠着
“是凤求凰？”公孙羽叶扶着千晚走出院子，便听见屋子里传来悠扬的曲子，很欢跃的调子，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屋中模糊的灯火。最后她也只是轻轻一笑，似乎带着浅浅的无奈讽刺。
他抚着琴，终究还是那一句：“我陪着你。”
公孙莺萝摇了摇头，很轻很小心地说道：“能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了。你就陪我，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将来，只要不要忘了我就好了。”
琴声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弹奏，他垂下头，靠着她的发髻，淡淡开口：“我陪你。”
公孙莺萝觉得有些虚弱，仿佛身体控制不了，被四方天地一点点扯开。她的唇上惨白如雪，她靠着温玉的臂膀，握着他的手腕，抬起头有些难过地说：“阿玉，我想我是要走了。”
他弯身抱起公孙莺萝，她个子娇小，身体却有些凉，他的手顿了顿，微微有些抱紧，才放在白虎毯子上，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双手搁在琴弦上。娴熟地变换着手指，一曲清越的调子便缓缓流淌在他的指尖。
“好。”
温玉浅浅一抿，拂过她额边的碎发，说道：“前些日子从大秦那边传来一首曲子，我学了几遍，你要不要听？”
“阿玉，你真好。”公孙莺萝眉眼弯弯，扑在温玉的怀里，自言自语说道，“今后，我们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男的要像你一样琴棋书画都会，女的也要像你一样……”
“会。”温玉说道，“我只收了你一个关门弟子，不教你弹好琴，出了门怕会辱没了我的名声。”
公孙莺萝听到这话，说道：“那你会每天弹琴给我听？”
“无事，当着国君成天被那些大臣押着去看奏折，我早不想当了。我还是喜欢弹琴。”
“阿玉，听姐姐说，你成了国君……”
“好。”
公孙莺萝眼神忽然明亮灵动起来，有些欢喜说道：“我一定会喜欢，明天我就想住在那里。”
“将来会有机会的。”温玉浅浅一笑，拨动琴弦，流淌出清冽的乐曲，“在囚苑里，我建了一间草屋，屋前种了你喜欢的莺萝花。那时我把你忘记了，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建了草屋？现在我大致明白了。我想你一定很喜欢，只不过我却把它建在了宫里。”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做你的妻子，找一处风景明媚的地方，你弹琴，我跳舞，屋前会有一片火红的莺萝花啊，你不知道我母亲说我其实舞跳得极好，我……我都没什么机会跳过给你看。”
公孙莺萝抬起头，第一次看着他的神色这么认真，满眼只有她一个人，她忍不住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如果那一天，她离开了江国，到了成国，会不会一切像如今一样。
“你想送我这把琴，我收到了。”温玉轻声说道，很平静地看着她，“你想用这把琴换什么，我都答应你。”
“乌弦琴！”公孙莺萝惊讶地说道。双手覆上那把琴，手心有些出汗，她的眉眼间霎时有些柔和下来，那一天看见自己辛辛苦苦求得的琴顺着洛水不知道冲到什么地方，她以为这一辈不会再次遇见。
修长的指尖点住她的话语，温玉淡淡一笑：“先别说话，我给你看样东西。”说完，便未待她回过神，转身便走到床榻一侧的衣柜中取出一个紫色的檀木盒子，放下桌子上，打开。
灯火在门关上的时候，明明灭灭，屋中两个人站着很久，最后还是由公孙莺萝先开口，带着小心翼翼地迟疑：“阿玉……”
“半盘。”
“一盘半。”
“一盘。”
“晚晚，我要两盘桂花糕。”
“我们出去，时间不多了。”千晚看了眼屋里的两个人，在公孙羽叶的搀扶下，离开。
银子大人颇为怨恨看了一眼千晚，吸了吸鼻涕。
千晚咳了咳，悠悠开口：“关心，我也不介意。但你这模样，是替我守孝不成？”
这话一放出来，愣是把银子大人到了眼眶的眼泪生生塞回，脸红了一圈，嘟囔了几句：“人家是关心你。”
千晚拍了拍他的脑袋，淡淡开口：“再哭，没有桂花糕。”
银子咬着嘴唇，好像是快要哭出眼泪一样，带着哭腔说：“你就这么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
千晚摇摇头，见一旁心急的银子，如平时一般敲了下头：“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多谢姑娘。”
公孙羽叶抿唇，看了眼一旁有些发愣的温玉，才开口说道：“你们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不打扰了。”说完，便对着温玉盈盈一福身，转身扶着一旁面色有些苍白的千晚。
面前是穿着白衣的公孙莺萝，浑身透着浅白色的光晕，她的眉眼间很是宁静，她的手很凉，覆在公孙羽叶的手背上，声音很轻，仿若散开空中，说：“姐姐，我没有怪你。”
温玉斟酌了很久，才抬起头，睁开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公孙羽叶说着带着浅浅的哽咽，“如今可以再看见你，死后也是安心了。”说罢，一时间便静默了下来。
梦境破碎的时候，温玉还是低着头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睁开眼，有些事明白是一回事，再次回顾又是另一番事。
“莺萝。”伴着公孙羽叶低低的欢喜声，“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