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之后,班主任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成绩。班里的气氛紧张凝重,单原夕看向窗外,秋日的阳光正好,操场上有上体育课的高中生,一个个青春活力,张扬肆意得不得了。
“单原夕!”
同桌用手肘捣捣她,压低了声音:“班主任叫你呢!”
单原夕这才回过身来,站起身来,正对上班主任不满的目光。
好在班主任看在她向来听话安分的份上,只是简单说了句:“下课后到我的办公室来。”
单原夕淡淡地应了声,又坐下去。
曾雨伸长了脖子向她这边看,脸上写满得意。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单原夕还呆在座位上发愣。同桌见她压根忘了去见班主任这码事,好心提醒她:“单原夕,班主任不是让你下课去他办公室吗?”
“哦。”她像是恍然,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出了教室。
到了办公室,班主任拉过一张椅子指了指:“坐吧。”
单原夕缓缓坐下,班主任有些心痛地指着排名表:“单原夕,你是不是因为要出国就觉得没必要再花时间在学校的功课上了?如果是这样,你干吗还每天按时来上课呢?你看看你这次的排名掉了多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单原夕的声音细若游丝:“对不起,老师。”
就这样一句解释也没有,班主任见她情绪有些不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是决定你一辈子的事,可不能太轻易了。”
单原夕麻木地点头。
班主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挥挥手:“你先回去吧。”
李怡在教师办公室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赶紧凑上去:“夕子,班主任没骂你吧?”
单原夕说:“没有。”
李怡见她总是这样魂不守舍的,成天就看着窗外,连话也不愿意多说。曾雨看到这次的排名,鼻子高兴地都歪到天上去了。
她不明白夕子是怎么了,问她,她又一个字不肯说。
李怡急得要哭了,单原夕握住她的手:“别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何远在她心口插了一刀,她也需要时间痊愈。
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也许还要更久。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班主任把第一次月考成绩的排名表贴在了黑板旁边,只要是进出教室的人都能看得到。
周达能常常在课间远远地看她一眼,想要问她什么,又觉得胆怯。
过了两三天,年级里渐渐开始有风言风语传播开来。
“你知不知道八班那个单原夕?”
“听说过,班花啊,成绩又好。”
“好什么好啊,别看她整天一副清高的样子,她那成绩啊,都是靠作弊得来的!”
“什么?!”听到的女孩子惊讶地捂住了嘴。
“我只告诉你啊,你可别乱出去说。”
“嗯嗯!”女孩子的眼里闪着听到八卦时兴奋的光,连连保证,“我绝对不跟其他人说!”
“据说她从进校以来的每次考试都作弊,所以成绩才会那么好!要是老师监管得松一点,她就考得好一些;要是严一点呢,就差一些。这次高三月考,各个考场都是两个监考老师来回监考,走廊上也有巡考老师,她不敢再作弊了,所以考得特别差!”说话的女孩描述得活灵活现,像是亲眼见到了一样。
“天呐!我还以为她是那种难得的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的女生呢!谁知道还干这种事!”
“嘁,我可还听说她去医院堕过胎,咱们学校里的人亲眼看见的!”
“我的天!”女孩子瞪大了眼睛,“她,她,她怎么这么······”
“呵呵,看不出来吧,我之前还觉得她长相挺清纯的呢!”女孩面带讽刺。
这样的流言愈演愈烈,没过几天,班级里的人看单原夕的眼光已经全变了。
作弊、堕胎,这样的事放到哪一个花季少女身上都是天大的罪名。
李怡气得跳脚:“到底是谁带头污蔑你!”
单原夕倒没什么所谓:“爱说就说好了。”
“这是硬往你身上泼脏水啊!”李怡比单原夕这个当时难过多了,“夕子,你才不是这样的人。”
单原夕心里一暖:“你明白我就好了。”
放学的时候,李怡照例和单原夕一块儿走。刚出教学楼,曾雨的声音得意非凡:“单原夕。”
李怡转过身,语气不善:“干什么?”
“我就不懂了,你怎么还有脸来学校?”曾雨嗤笑一声,一改往日里在单原夕面前畏畏缩缩的形象。
“你这种人还有脸每天来呢,为什么夕子就不能?”李怡冷笑回敬她。
曾雨根本没把李怡放在眼里,双眼只盯着单原夕:“你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我没作弊,也没堕胎。”单原夕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陷害,更不想跟曾雨解释什么。
“呵,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高二以来你的名次都稳定在年级前四十名,这次却跌到五百名开外了?”
“说不出口了吧?”
“如果你不是前几次都作弊,怎么这次成绩反差这么大?”
“你闭嘴!”单原夕不争辩,不意味着李怡可以忍下这口气。
“我问她又没问你!皇帝不急太监急。”曾雨小人得志,口吻愈发张扬,“你不解释,不就是心虚吗?”
“真是白长了一张清纯可人的脸。”
“你算是什么东西,要我给你解释。”单原夕慢条斯理,连看也没看曾雨一眼。
“从初中开始就嫉妒我,想法子给我下绊子。”
“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轮不到你来管。”
“你!”曾雨双眼都红了,拼命一样大声吼起来:“自己不要脸,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她吼的声音太大,校园里三三两两都是放学回家的学生,很少见到这般热闹,一时间都驻足不前,伸长了脖子往她们这边看。
曾雨见关注的人越来越多,越发猖狂,铁了心要把单原夕的丑事一举揭发出来,看她以后还怎么在二中立足:“我表姐都看到了,你妈妈领着你去妇产科检查,然后又去窗口缴费堕胎!不过是破鞋一个!呸!还好意思装纯洁!”
周围的学生一片哗然,其中有高一高二的,并不知道这三个女生之间有什么恩怨,只是听说“堕胎”,便忍不住议论纷纷。还有一些同是高三的知情者,趁此机会给不知情的人科普一番,以换取几声惊叹。
空口白牙,你说我什么就是什么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单原夕再无所谓也要为自己辩解,“从前你就喜欢造谣,整个初中都知道。不信咱们叫个初中的同学来问问就是了。”
“问什么问!”李怡眼珠一转,她可不像单原夕那样,总觉得“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只恨自己没生在古代,否则宝剑骏马,快意恩仇才是她向往的人生。
“你上次上赶着去给李伟楠送情书,人家理都没理你,嫌你人品长相都差劲,你回来偷偷哭,我是你同桌,本来不想说你,可你那次背后干了什么?你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人,写上单原夕三个字,拿着钢笔使劲戳,十来张纸都被你戳破了。为什么?因为人家喜欢的是夕子!你不过就是嫉妒!才无中生有!你还敢呸!”
“整个年级,有钱有势的你就急着去巴结,生怕人家冷落了你。看见长相比你好的就说人家是装纯!三班的陈蓉,十一班的赵丽清,你哪个没骂过?”
曾雨的脸涨得通红:“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李怡“唰”地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在大家眼前晃了晃,底气十足,“这是你在草稿纸上画的小人,要不要我给大家看看?”
曾雨一愣,随即就要来抢。李怡转了个身,把纸塞进书包里,“你不是说我胡说吗?那你害怕什么?”
“我······”曾雨哑口无言,半张着嘴的样子让人又可气,又可怜。
单原夕不想让事情再闹大,轻轻扯了扯李怡的袖子:“算了吧。”
“夕子想放过你,给你留点面子。行,今天我就不给大家看你画的小人了。可要是你再敢造谣,我第一个先撕了你的嘴!”李怡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来。
曾雨含着眼泪不敢再吭声,垂头站在原地。
李怡又狠狠向她“呸”了一句,这才拉着单原夕走了。
单原夕本以为事情和谣言就这样过去了,可第二天一早,她又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单原夕喊了“报告”之后便是一怔,办公室里的学生除了她之外还有曾雨和一个隐隐约约面熟的男生。
“单原夕,最近年级里关于你的传言很多,连年级主任都问我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班主任沉着一张脸,“你今天给我解释一下。”
“那些都是无中生有。”单原夕没想到连老师也参与了进来。
“曾雨,陈灏,你们说可以证明是吗?”
单原夕这才想起来那个男生是陈灏,其实他们常在第一考场见到,可单原夕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分外不友好,因此也没有再留心过。
“她在第一考场考试的时候,基本每科都会打小抄。”陈灏懒洋洋地开口,“我看到过很多次。”
“那你怎么从来不说?”班主任厉声问。
“老师,学生之间,有些话要是都跟老师说透了,那也就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了。您说要调查,我没办法才把自己看到的都说出来的。”
“那你呢?”班主任又扭头看向曾雨。
“我,我,”曾雨有些胆怯的模样,却显得她的话更加真实可信:“我表姐那天去医院,确实看到单原夕她去妇产科那里······我······这是我表姐找她在妇产科的亲戚调出来的流产单······”
曾雨娇怯怯地把一张第一人民医院的流产单放到桌上,上面赫然写着单原夕的名字。
“你还有什么话说?”班主任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带班二十年,还从来没有哪个学生闹出过这样的丑事,况且这个学生还是他一向看好的单原夕。
算计,都是算计,她其实不明白陈灏为什么也会跑过来掺一脚,她看着眼前的三人,曾雨故作柔弱的得意,陈灏暧昧不明的笑,还有班主任怒极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没意思,更不想再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