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蚀骨风华,蛇蝎弃妃 > 《蚀骨风华,蛇蝎弃妃》第六回 帝王心(6)
    朱墙金瓦,没了她的皇宫分外冷清。

    我夜夜宿在芙蓉宫,常年服侍我的太监极知趣,差人搬来屏风,搁在冰棺与我休息的软榻之间。

    夜里,我面向屏风侧卧着,终究不敢起身看她。忘了有多久不曾见过她的容颜,应当是从宫人将她放进冰棺开始吧。

    一个个都对我说她死了,朝中大臣隔三差五就上书,不是央我选秀,就是请奏我将她发丧葬入皇陵。

    一日,我刚进芙蓉宫,里头的宫女太监唯唯诺诺跪了一地。领头的太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对我说:“陛下,万不能再这样将娘娘放在芙蓉宫了。娘娘的尸身……腐了……”

    我大呵一声,那太监便重重将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时,殷红的血沿着他的额头流下,糊住了眼睛和口鼻,竟让我想起了地狱中的厉鬼。老天是在惩罚我吗?她生前我不曾善待她,到死……她许是还不知道我对她的心思。

    我挪移步子朝内室行去,两个太监合力将屏风抬走,透明的冰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冰棺从上至下冒着寒气,白雾从冰棺上生出,妖娆着身姿,挣脱束缚,消失在微冷的空气中。四个檐角均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下方端放着木桶,一滴一滴“滴答滴答”汇入已有小半桶高度的冰水中。

    瞥了眼站在冰棺前垂着头,努力屏住呼吸的宫女,我冷声道:“冰棺为何消融?!”

    “回陛下,秋日不比冬日,昨个突然回暖,冰棺便消融了。”这宫女跪在地上回话,神情却尤不自在。

    “秋日不比冬日……”是啊,秋日的的确确比不得冬日,仅是萧条天,胡乱刮几道凉飕飕的冷风罢了。没有鹅毛大雪,冰封雪雕,这一宫的肮脏洗涤不下,我又怎留得下她?!

    我斜一冷眼望去,“朕要听实话。”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她终是扛不住哭出声来,“咚”得跪在地上,却仍死咬着嘴,不肯开口。

    “你若不说,便发配去军营,犒劳大周戍边的好儿郎。”

    “不!不!不!陛下饶命啊!”她疯了般摇着头,跪着爬过来,企图抓住我的衣摆,身旁的太监一脚蹬在她肩上,将她踢倒在地。

    “主子。”鸣夜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望了望我,用余光扫了眼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躬身将一个极简陋的荷包呈到我面前。

    接过荷包,打开,我仅看一眼,便决定了那宫女的生死。

    高举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她面前,白如雪的细盐从荷包束口处泻下,纷纷扬扬,竟似早到的冬雪,只可惜,二者的作用截然相反。

    “陛下!奴婢该死!陛下饶命啊!陛下......”她同之前的太监一般,不顾一切朝我磕头,眼中含着恐惧,我想她当是知道自己的下场了。

    “为何,她死了,都不肯放过她?”我喃喃低语,她便磕得更勤了,“咚”!“咚”!“咚”!响声敲打在我心上,就像一根巨大的柱子,不断撞击着,心壁皲裂,沟壑万千。

    我平静的扔下一句:“既不肯开口,便拔去舌头,发配边疆。”眼看着她惊恐地抬起头,又面如死灰呆坐在地上。我转身朝冰棺走去,一道人影从地上站起,毫不犹豫朝冰棺撞去......

    “啊!”在她撞上冰棺的前一刻,我抽出鸣夜悬挂在腰间的佩剑,直直刺向那宫女的心口,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抽手缓缓将剑从她体内拔出,递给身侧的鸣夜,接过太监呈上的手绢,擦了擦,吩咐道:“把皇后移去寒月宫。”

    我问身后的鸣夜:“有秦悦的下落吗?”

    “主子......”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无非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之流,让我安葬她的话。可我又怎么甘心,我与她错过这么些年,至少再让我听她说句话,而不是当我午夜梦回之时,总被她一句:“来世......再也......再也......不见......”惊醒。

    我在冰棺前闭眼站了良久,直到转身离开,也没敢睁眼看她,我怕,我怕她脸上带着笑,又怕,怕她脸上流露的绝望。月儿,原谅我没把你下葬,皇陵空荡寂寥,你便留在宫中陪着我好吗?!

    我冲太监吩咐道:“朕偶染风寒,需要静养,传令下去,罢朝三日,任何人不得求见!”

    太监领命退下后,我唤了鸣夜,“备马!三日内,朕定要见到秦悦!”

    他抬头望着我,我一眼扫过去,他便又匆匆低下,回道:“是!”

    坐在马车上,一步步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路过城墙时,我又想起那个一身戎装的女子,她对我说:“别酒已饮,臣告辞,太子在京多多保重。”

    月儿,快醒来吧。我答应带你去悬觉寺,那里,枫叶正红,漫山遍野,像极了落日晚霞。清晨,我们坐在枝头,眺望远山,太阳徐徐升起,阳光染红了白云,露水垂挂叶尖,晶莹剔透,折射出七彩华光。这些,都是我今生欠你的,能不能醒过来,不要让我背着债去来世找你,我怕你会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