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春归秣陵树 > 《春归秣陵树》“雨秋要杀”
    黄昏时分,无所事事的麻雀停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又红又圆的夕阳隐逸于高楼大厦之后安安静静。王后大街110号大院草木挥散着魅惑的幽芳,二楼大厅里,白板上写着:“案件:《画家‘自杀’案》;犯罪类型:他杀、伪装自杀现场;犯罪动机:情感;犯罪现场:带香味的颜料、扭曲的烟头、半杯水、干净的上吊绳、写着古诗的油画;犯罪手法:还不到时候;”等字样。

    旁边,吴沛孺左脚搭在右膝盖上,在办公桌前的椅子坐着,怀里抱着一把木吉他,动情哼唱着“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心中满是伤痕……”,俨然一副悠然自若的样子。

    “先生,”林雨瞳啧啧称赞,并投以赏慕的眼神,“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弹吉他?”

    “居然?”吴沛孺放下吉他,转头望着她,“这个词用的可不大好。谁规定,我就不能会弹吉他?”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雨瞳挥挥手,粉嫩的脸上轻微露出欢喜,“我只是感到好奇……”

    “好奇什么?”

    “先生,我刚才听你弹得还不错,应该还是挺专业的。可是,我很好奇你一直呆在警校和警队,哪有时间专门学这个?”

    “这个推理合理吗?”吴沛孺起身靠在办公桌上,双手□□裤袋,“当警察就不能有些业余爱好?”

    “说的到也是。”林雨瞳点点头。

    “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以后慢慢见识吧。”吴沛孺嘴角轻扬,说着,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晃了几晃。红酒的香气飘散开来,他闻了闻,轻声说:“加点冰,味道会更好。”

    “瞧你那个得意劲!”林雨瞳白了他一眼,而后低头,脸色风云突变似的,“先生,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怎么推理的?”

    “推理什么?”

    “梁叔叔是如何遇害的?”

    “还不到时候,”吴沛孺严肃起来,放下酒杯,“而且我还缺少一件证据。”

    “什么证据?”

    “关键证据。”

    “先生,我现在是你的助手,”林雨瞳停顿几秒,诚恳地说:“你应该让我知道……”

    “看来你是真的融入进来了。”吴沛孺点点头,笑容重又回到脸上。

    林雨瞳紧追不舍,说:“我是认真的!快点告诉我吧。”

    “好吧,”吴沛孺无计可施,擞擞肩,“尸检报告!”

    “尸检报告?”

    “虽然目前,我还没有拿到尸检报告,但是我分析,真相就藏在尸检报告里。之前的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但只要我们拿到尸检报告,就可以知道死者的死亡原因,以及判断某些人是否具有不在场证明……”

    “为什么?”

    “据我观察,死者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唇齿紧闭。如果一个人想要杀死另外一个人,那么,另外一个人会乖乖束手就擒吗?”

    “肯定不会!”

    吴沛孺打了个响指,说:“这就对了!每个正常人对生命都极为渴望,如此,那么他们必然会发生打斗,这显然与现场的和平气氛产生矛盾。”

    说着,他蹲下身子,入迷地盯着茶几上的那幅油画……

    “分析挺倒是合理的,”林雨瞳注意到了他,也凑了过去,“你怎么还在看这幅画?”

    “我总觉得这幅画肯定隐藏了什么玄机。”

    “那你发现了什么?”

    “暂时还没有。”

    说着,吴沛孺拿出一张纸,将画上的诗重抄了几遍,分别以不同的形式,像是用文字做图形一样。中国字就是好玩,每一个字都是一幅画,结构丰富,意蕴深后……

    “你在干什么?”

    “研究这首诗。”

    “研究这首诗?”林雨瞳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虚。

    当吴沛孺将诗整齐码放在一起时,“暗语”出现了——

    雨落七夕打芭蕉,

    秋气凛然惹蛩嚣。

    要到重阳刑道日,

    杀尽菊花做酒肴。

    “天哪!你看。”他兴奋地跳了起来。

    “看什么?”

    “这是一首藏头诗!”吴沛孺指着画,自鸣得意:“你把每句诗的第一个字读一遍。”

    “雨,秋,要,杀?”林雨瞳仍不理解,皱着眉看他,期待一个明确的答案。

    “连起来读一遍!”

    “雨秋要杀!”

    “没错!王雨秋要杀他!”

    林雨瞳惊讶道:“不合理啊!王雨秋和梁叔叔不是初恋吗?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可是,”吴沛孺呷了一口酒,“他们现在不是了呀”

    “不,不可能!他们在一个纯洁的年纪相爱过!”

    林雨瞳无法相信:如果梁叔叔和王雨秋只是因为心中还保留当年的美好记忆,所以两人时常聚在一起,这样的话,对各自家庭并未造成太多伤害,尚可令人接受;可如果真如吴沛孺推测的那样,那么这个世界就太悲哀了……

    “小姑娘,你还太年轻!世界那么大,爱恨情仇的事儿那么多,你能解释多少?”吴沛孺说得像个饱经沧桑的过来人似的,“还记得现场那首歌吗?”

    “《梦醒时分》?”

    “对,那是首疗伤情歌,”吴沛孺打了个响指,“同时也是在给我暗示。”

    “暗示?”林雨瞳愣在原地,“什么暗示?”

    “他在告诉我他的梦醒了。”吴沛孺接着唏嘘,“爱情是场美梦,可总有些人会睡过头,以至于一梦不醒……”

    “兴许这些只是场巧合呢?”

    “巧合?”吴沛孺来了精神,“你说说看。”

    “如果梁叔叔要给我们提示,为什么不多写几句,凑成完整的,比如‘王雨秋要杀我,快救我’?”

    “这个想法非常好!不愧是我助手!”吴沛孺拍手叫好,而后陷入沉思:的确,如果死者能感知危险的存在,那就说明他被□□了,可没人能二十四小时看着他,再者说,门窗都可以打开,难道他就不知道逃跑?这不合理!是自己错了吗?可这张画也太奇怪了!明明是夏天的气候,为什么画秋天的景象?到底还怎么解释呢……

    “怎么样?无法解释了吧,没话说了?”林雨瞳步步紧逼。

    吴沛孺脑袋一转,转移话题:“我的信念是——第一,必须追问每一个疑点;第二,必须审视每一处细节;第三,必须排查每一种可能。为了真相,追踪到底。”

    林雨瞳不禁一乐,问:“这是你侦探事务所的口号吗?”

    “算是吧!”

    说着,吴沛孺给杜康拨去了一个电话。

    “老杜,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哦,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呢,”杜康说,“根据你的吩咐,我们调查了死者生前的通话记录,发现他和一个号码频繁联络过。”

    “什么号码?是不是李维国的?”

    “不是。”杜康的声音里接着一缕喜悦,“这回你猜错了,沛孺,是……”

    吴沛孺打断道:“那肯定王雨秋的。”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果然没错!”

    “另外,我们还发现……”

    “发现什么?”

    “你别急呀!这么多年了,还这样子。我们发现,王雨秋和李维国其实之前一直单身,没有婚史,五年前刚刚结婚,而且没有孩子……”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吴沛孺喝了口酒,“这倒是条重磅信息!老杜啊,死亡诊断报告出来了吗?”

    “还没有。”

    “那物证的检验报告呢?”

    “也还没有。”

    “大概什么时间出来?”

    “最快明天早上。”

    “你们加紧努力吧。”

    说着,吴沛孺挂断电话。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说。

    “仅凭电话你能证明什么?”

    “证明王雨秋也有作案嫌疑。”

    “可是,王雨秋有不在场证明呀。”

    “不在场证明?那么李维国呢?没人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这太乱了!到底你在怀疑谁?”林雨瞳面露难色。

    “现在,李维国有作案动机和时间,而王雨秋……”

    “等等,李维国不是没和梁青山联系吗?”林雨瞳伸手打断道,“他怎么还有嫌疑?”

    “他没和梁青山联系,可是不代表他不会和王雨秋联系,更何况如果这案子真是王雨秋所为,那么她一个女人又怎么能实施整件案子?她没有力气把男人吊起来,显然,她得找个帮凶。”

    “你是说?”

    “对,请君入瓮,”说着,吴沛孺起身来到白板前,往白板上“犯罪手法”后面添了四个字,说道:“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所谓借刀杀人,是指在对付敌人的时候,自己不动手,而利用第三者的力量去攻击敌人,用以保存自己的实力;再进一步,则巧妙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使其自相残杀,以达到置敌于死地的目的。”吴沛孺解释道,“我怀疑,王雨秋把梁青山约到度假山庄,然后利用李维国杀死……”

    “不对,他们是情人关系,王雨秋有什么理由杀梁叔叔?”

    “我暂时还不知道,兴许是情爱纠葛。你不觉得王雨秋和李维国的结合太戏剧性了吗?那个年纪结婚,要么是真爱,要么就是一种责任,或者称作牺牲……”

    “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是这样一种情况——王雨秋请梁叔叔去度假山庄,然后他们的事被李维国知道了,或者说惹恼了李维国,于是,李维国心生恨意,杀了梁叔叔……”

    “雨瞳,你这个助手太聪敏,我没看错人!”吴沛孺拍拍她的肩膀,回身坐到沙发上,看着她,“我不否认你的猜测,但我也坚信我的感觉。男人为了女人可以互相残杀,这似乎是一个天理;但是当一个男人辜负了一个女人时,女人也可以迸发出同样可怕的力量……”

    “先生,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现在,坐等尸检报告出来!”

    “先生,晚饭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怎么,你不留这儿吃晚饭?”

    “不了,”林雨瞳摇摇头,“先生,我想晚上去医院看看梁阿姨和梁萧。”

    “那样也好。”吴沛孺重又打量起那张画,嘱咐道:“暂时不要把梁青山的事情跟他们说,如果她们问案情,就说很快就能出结果就可以了,多余的话,不要讲。凡是都有个过程,时间会带走伤痛,等她们平静下来,身体好了,再说吧……”

    “先生,你真贴心!”林雨瞳如沐三月春风一般,回心一想,叹息道:“可她们总归还是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