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离将擦洗干净的碗一个个撂高，再探时手却扑了个空。他抬眼看时，秦惜媛早已看了秦千怡，坐在灶台上眯着眼朝他笑：“嘿！没想到你会自己洗！”
苏流离瞥了她一眼：“倒省了你的事？”复又顿了顿，叹口气，“大概就跟用剑的人喜欢没事擦剑养剑一样，聊胜于无。”
“苏麻烦，你要不要教我几手？”
苏流离看她的语气可没有求人的意思。他倒也不介意，只是好奇：“这不该是父母教的么？你和秦大叔的手艺怎么会相差这么多啊。”
却不想秦惜媛忽然不说话了，施力跳下了灶台。
“我没有娘，哪里有人教。”那是那一晚苏流离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愈发深。秦千怡锁紧了柴门慢慢走回来，秦惜媛房里的灯光还没有灭。苏流离还在敲她的房门，却无人来应。
苏流离有些懊恼：“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男人摇摇头，向偏冷处自己的屋子走去。
寂静浮在幽暗里，他的屋子没有点灯。他探进黑暗里，听见门后的少女叹了口气，轻声问：“那把剑，是冰痕么？”
世界静默了片刹。
“都是劫。”秦千怡摸到了床轻咳着坐下，无力地敲了敲床沿。
苏流离挫败不已地在屋中翻了几页剑谱，渐而入眠。
有歌声响起。他试图动动身子，发现自己竟是陷进了梦魇。
长夜冷寂，身上似乎流下黏稠的血，腥味冲天。他恍恍忽忽睁开了眼，鸟的羽毛轻轻扫过鼻尖，落在手心却淌成将冷的血。他抬起头，树木的花枝倒伏在地，神殿于黑色的火焰中崩塌分裂。
是谁在哭？
他寻声而去。潮声渐退，似哭似唱的声音勾慑了他的心魂。这个岛上所有的建筑都已毁尽，废墟上轻烟袅袅，残垣间许许多多尸身还未冷尽，撕咬的痕迹触目惊心。
似是看见了他，绰绰的魔影裂风而至，手中断刃还在滴落稠热的血。
他挪不开步子，眼见那刀就要劈下，终于闻见一声剑鸣，白衣落地。山下不知多少魔族人于夜于废墟于火光中听见了它，奔逃或是涌至。
那人褪下长袍，手握上了它。
它是什么？苏流离看不清。他好像只看见了火光。
苏流离大汗淋漓地捂着胸口，那里心跳如常，却是抑闷难舒。
他靠在床沿上想了片时，怎样也不记得有过这样的经历。他觉得那个人似曾相识，可是好像又忘了他的名字。
流云黯淡，被他压在枕下的剑又有些无光。
左右睡不着，他索性抱了剑四处漫走。藤萝渐渐被抛在身后，山野里几只鸟雀还未归巢。
仔细听时，又好像不只是鸟雀的声响。苏流离耳朵动了动，向某一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