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寒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硬邦邦的地上，他睁开眼睛，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花纹印入视野，他头痛欲裂，感觉全身骨头都在燃烧。他慢慢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土耳其地毯上，旁边是一张巨大的床。当他能够理解这些痛苦的时候，他才清醒地坐起来，发觉自己感冒了。
至于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洗了澡吃了饭又去买了点感冒药，还是毫无头绪。
他隐约记得自己半夜跑去不语堂，还弄伤了左手，但他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指环也老实呆在枕头下面，外面根本没下过雨，至于会变成长刀的钥匙，那就更没有了。
他很奇怪，做梦真能这么真实？吃完感冒药又睡了一觉他感觉好多了，就想着要不要再去不语堂确认一下，昨晚看见那些场景虽然模糊了，但那种经历留给他的感觉还在，他想了想，觉得不能忍受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于是他又去了不语堂的废墟看了看。警戒线已经被扯掉，看起来流浪汉也在里面翻了几遍了，他没有看到那天晚上的任何东西，不管是被搜查过的书、地上的魔法阵、还是被自己砸出暗格的书柜残骸。倒是有路人在里面大小便，弄得废墟里面充满尿骚味。
他总算放心，过了几天，感冒也好了。张青尧打来电话，说身份已经基本选定，还有些细节要弄，让他拍几张证件照传过去，后来又让他准备了一些别的东西。
又过了几天，张青尧说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就约在一个咖啡店见面。
张青尧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仍然板着脸。他交给张寒一个文件袋，里面就是他从今以后的身份。
他打开文件袋。“商芸……女生名？！”
“性别是男。”张青尧说。
“18岁？”
“倒是年轻不少。”张青尧回答。
张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看张青尧，这老家伙不会是整我吧？他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全都翻出来。一个单独的户口本，身份证，一张□□，背面写着密码，一张……录取通知书？！
张青尧轻飘飘看着他挥着这张纸，说道：“放心吧，你要是不愿意，也不用给我寄成绩单。”
“但是……”张寒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本来以为张青尧会给他随便找份便利店收银员、仓库看守什么的工作，或者送去偏僻的地方做志愿者，他做好了接受所有携带报复的安排，唯独没想到还要重新上一遍学。他看了看专业：衍论。
这是什么鬼！
“这个身份你可以放心使用，商芸原本就是个孤儿，几乎没有什么社会关系。从现在起你就是商芸。你重生了。”
这TM能叫重生？！张寒眉头皱成一团。
的确，就在两个月前他偶尔都还有“人生要是能重新开始就好了”的念头，现在这个念头已经实现了——虽然有点失真，像曝光过度的相片，但的确已经实现了。
可是，这太扯淡了！
“……不要追究过去，往前走吧！”
张青尧的话他只听了一半，此刻却让他颇为触动。这原本只是个交易，他甚至连话也不想多跟他说一句。看着这个落入自己的算计的中年男人离开的背影，张寒突然问道：
“你公司里是不是有个叫林文钦的人？”
张青尧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就是那个内鬼。你最近应该很苦恼这件事吧？”
张青尧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张寒笑了笑，“只不过无意间听到了有趣的东西，你没事应该多去天台吹吹风。”
张青尧看着的紧蹙的眉头松动了半分，却仍看不出情绪。“为什么告诉我？”
这时张寒已经转身走了，他用拿着文件包的手随便挥了挥，权当是告别。
“没有为什么，我现在心情好。”
“你……”
“放心吧，我会记住承诺的。”
商芸。
他需要慢慢适应这个女生的名字。现在他只有18岁，比他实际年龄小了一大截，看来是要学学装嫩了。还好他本来就是一张娃娃脸，反差也不是太大。他粗略想了想，发现张青尧考虑得还是蛮周到的。他很好奇张青尧用了什么手腕弄到这么一个身份，这个身份之前的本尊又在哪里，不过张青尧既然想摆脱他，应该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患。
□□上有20万，他习惯了简单的日子，读完大学绰绰有余了。
时间差不多，他准备了两天就去大学所在的云锦市报到，站在一群18、9岁的小鬼当中，他不由得怀念从前的大学时光。
既然重生了，就好好把握全新的生活吧！
他难得的微笑着迈出步子。
事实证明只要时间足够充裕，人很快就会忘掉初衷。无论当初的经历有多深刻，新的生活会将一切消磨殆尽。
什么怪事也没发生过，而且日常的琐事多到足以让人以为再也不会有怪事发生。
一转眼商芸已经大三了。他有时候意识到这一点也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他读的专业很奇葩——衍论，全专业只有20个人，其中17个都是女生。他跟其他两个男生跟另外一个建筑系的宅男住一个寝室。要说跟从前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他在第一次上大学之后就领会到了大学的精髓，这是唯一的方便。他现在拿着全额奖学金，不出意外的话工作也能提前内定。虽然还是跟从前那样不太爱搭理人，人缘却还不错。当然只有他知道这其中的不同，从前是茫然木讷，现在则是有点韬光养晦的意思，从气质上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总而言之目前来说他觉得一切还好，虽然有时候仍然会想念安娜，更少的时候还有陈怡。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星期六商芸起床已经上午十点多，他感觉有点头痛，一定是昨晚跟同学出去high到凌晨回寝室还要赶论文的缘故。其实昨晚他什么都没写，毕竟是周末，离deadline还有一周，寝室里的其他两人还没开动呢！他已经养成了提前完成任务的习惯，因为那种赶在死线前面通宵完成论文的感觉他早已经领教过了。
洗漱完毕，他随便吃点东西又去了图书馆，一口气把论文写完。其实他剩下的也不多了，核心数据完成之后就是一些套路的总结和归纳，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大学里的图书馆一般人都不多，加上本来是周末，简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他坐在自己平常习惯的靠窗长桌面前，对所谓的“衍教体系”发表着四平八稳的见解。写到安普利阿斯提出著名的“伪神回转”理论时他一时记不起这个时间，图书馆周末没有开放公共wi-fi，只好去查阅相关的年鉴。
衍论学是一门很偏的专业，他有时候怀疑班上的其他同学都是怎么脑子发昏才会选择这种学科，当然，也包括以前的那个商芸。不过事实证明很多人上大学就图一乐，选什么专业根本不是重点。
他在图书馆最偏僻的区域寻找自己需要的书，却发现那本书被借走了。
他问了问管理员，因为比较冷门，这本书的数量很少，图书馆的这本被借走，就只有别馆还有一本了。
学校有两座图书馆，一座是后来新建作为标志建筑的新馆，一座是几乎废弃充当仓库用的别馆。俩栋建筑相距不远，人气却是天差地别。
别馆那边年久失修，总给人一种荒凉衰败的感觉。新馆没有他要的书，商芸只好去别馆找，现在是周末，别管那边没人值班，不过商芸跟管理员也算比较熟了，对方也就很爽快地把别馆钥匙丢给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最近大热的韩剧。
商芸拿了钥匙就去别馆找书。别管是一座红砖建筑，被繁茂的月橘藤蔓遮住一大半，像一块难看的疤。他打开正门，穿过昏暗的门厅，里面的门只是掩上了，并没有上锁。他发现里面的灯是开着的，多半是哪个粗心的管理员临走忘关掉了。可能是因为气氛有点瘆人，他推门的动作很轻，生怕惊醒沉睡的怪物。
衍论的门类在别馆的最里面，他穿过几乎够到天花板的书架，层层沓沓的书散发出一种陈旧的油墨味道，有种历史更替的感觉。虽然别馆他以前只来过几次，衍论学的书放在哪他还是有印象。他朝着记忆中的书架走过去，总觉得偌大的空间里还有别的东西。又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别馆里确实还有其他人。
而且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