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劲松摆手道：“承忠不可冲动。且听方歌儿姑娘说说她的道理，为何五星灵显没什么了不起？”
方歌儿道：“你是武神殿主事，自然知道兰陵郡钱氏家族之战，那是你发布的任务。钱家有个五星灵显后阶高手，名叫阴阳子，当时牛皮哄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最后还不是被我小叔给杀了？”
陶劲松看一眼兀自和纪雨筠“深情凝望”的方华，道：“据我所知，方华公子实力低微，去兰陵郡时仅二星凝真中阶，方姑娘这番话说出口，你自己觉得可信吗？”
方歌儿翻着白眼道：“我需要你信吗？你信不信又能代表什么？小叔杀了阴阳子，武神殿付了一百万两黄金，这就是事实。”
陶劲松不禁语塞，是啊，武神殿连酬金都给了，他再反驳的话，岂不是在否认自己？
众人心下暗叹，这就是方家人，狂到让你无话可说。
庄昊忍不住插话道：“关于方五少杀死阴阳子这件事，我个人有所怀疑，方小姐为叔叔美言几句情有可原，但也不能脱离实际。”
孔征冷笑道：“那日在妓院门口，方五少仗着一名七星级女保镖耀武扬威，难免令我起疑，莫非杀死阴阳子的是这位女保镖？”
卓孤城加了一句：“方五少似乎走神了，为何不站出来自证清白？”
庄严笑道：“方公子怕是目中无人了，谁叫他身边坐着天京男人心目中最美丽的女神。”
一群人齐声哄笑，数不尽的嘲弄。
冉一啸冷冷道：“庄严，注意你的言行。”
庄蓉当即替兄长打抱不平，轻蔑说道：“堂堂参将发言，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教官来管？”
冉一啸哈哈大笑：“庄三小姐在讽刺你二哥职务的同时，似乎忘了我是忠义侯长孙，哪个参将我说不得？”
冉清清也为兄长助阵，鼻孔朝天道：“平民出身，懂这个才怪，大哥别对牛弹琴。”
庄蓉气歪了鼻子，这是庄氏永远的痛，无论静王怎样力捧庄氏，在别人眼里永远被方氏踩在脚下，连冉氏、许氏、蓝氏也看不起庄氏，谁叫他们不是开国名门。
一个敬国公，一个忠义侯，一个智仁侯，一个英武侯，是方、冉、许、蓝四大家族天生的资本。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玉铭天笑了起来，仿佛要宣示自己的存在，告诉大家他才是今晚的主角。
他望着冉清清，道：“想恒星宗存在几千年，早在大汉上秦之前便已建立，武神之名震古烁今，九星体系为武道真理。那么作为武神后人，我玉铭天比之王公侯爵如何？”
“那个……不好意思，武神叫什么来着？”
方华突然举手问道。
玉铭天：“……”
方华总算结束和纪雨筠的对视，挠着头皮道：“这事怪不好意思的，你说武神之名震古烁今，我却不知道武神的尊姓大名，能不能给我补补课？”
孔征冷冷道：“方五少不学无术，每每叫人看笑话，我来告诉你吧，武神名叫玉仁定……”
突然，一个茶杯向他飞去，他连忙缩头躲开，“叮”的一声砸个粉碎。
方华掷出茶杯，破口大骂：“姓孔的，你他妈懂不懂待客之道？我好端端在这请教玉公子，你凑什么热闹？人家怪我对客人不敬，我看最不敬的就是你！”
孔征气得浑身发抖，每次都是这样，方华不分场合地点向他出手，把他当成好捏的软柿子，偏生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本少爷说话不许插嘴，边儿凉快去！”方华狠狠瞪他一眼，又对玉铭天笑道：“玉公子别介意，我已替你教训他了。请继续，让我听听武神他老人家的丰功伟绩。”
陶劲松皱眉道：“方公子撒野之前，请注意场合。”
方华“啪”的一拍桌子，骂道：“糟老头，你他*妈又是谁？”
众皆大哗，堂堂武神殿主事、恒星宗长老陶劲松，方华居然也敢骂。
陶劲松哭笑不得道：“方公子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老夫曾与你有一次完满的合作，歼灭了兰陵郡叛贼钱氏家族，不久前共赴开元国参加荡魔行动，你不至于这就忘个干净吧？”
方华正要破口大骂，纪雨筠口唇微动，向他耳中传音道：“为什么主动惹事？”
“老头别走，等会再骂你。”方华恶狠狠指一指陶劲松，又凑近纪雨筠，浮起动人的微笑，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刚才我看见姓玉的姓陶的和庄家人眉来眼去，基本猜到这次聚会的目的，所以只好先发制人，不让他们得逞。”
纪雨筠道：“你不怕增加一个可怕的强敌？”
方华道：“你做事讲究一个‘理’，我也一样，这件事我有理，怕个毛。”
纪雨筠道：“我欣赏你据理力争的态度，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你似乎都没有胜算。”
方华道：“我为‘理’而撒野，又不是为胜撒野。所以对不起了，甭管你答不答应之前的交易，今晚我必须痛痛快快撒个野。”
纪雨筠道：“我答应。”
方华怔了怔，惊喜道：“你确定？”
纪雨筠道：“只要你能做到撒野有理。”
方华眉飞色舞道：“请看我理直气壮撒一回！”
他转向陶劲松，立即变回凶神恶煞，骂道：“糟老头少喧宾夺主，本少爷和玉公子相谈甚欢，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
众人见他变脸如此之快，无不叹服。玉铭天更感郁闷，心想我连一个字也没说，怎么就跟你相谈甚欢了？
陶劲松眼中厉光闪烁，嘴上仍含着微笑，道：“作为武神殿主事，身在大殿内，老夫自然可以开口，方公子口中的宾主关系似乎有误。”
“一派胡言！”方华喝道，“这要是在天目湖上那个荒僻小岛，本少爷还就认了。但这里是大汉，是天京，你算什么玩意，敢和我谈宾主？”
陶劲松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不知怎样反驳。
邬璧怒视方华，心头涌起新愁旧恨，厉声道：“圣灵仙岛**于大陆，任何国家均已承认，恒星宗门人行走天下不受约束，每国以上宾礼仪相待。你如此口放厥词，到底是何居心？”
“上宾你姥姥！”方华骂道，“我祖父与先皇打下大汉江山，为的是结束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苦难生活，让他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你们为天下做过什么贡献？占了天京宝贵的土地，造一座华而不实的大殿，还好意思跟我谈宾主，你们脸红不脸红？”
邬璧怒道：“你……”
“嗖”的一声，方华又拿起一个茶杯掷去，邬璧眼明手快接住，却被茶水溅了一身，十分狼狈。
“本少爷还没说完！”方华骂道，“你们这帮东西也配谈王公侯爵？你们知道王公侯爵为国为民做过多少？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你们在哪？他们为救一个村子的老弱妇孺，不惜与几万大军厮杀，你们做了什么？他们慷慨解囊赈灾抗洪，奔波千里送粮送药，你们又做了什么？你们不过是一帮躲在荒岛上的寄生虫，有什么资格跟我摆谱？”
这话说得很难听，玉铭天自认为身份地位超过王公侯爵，方华狠狠反击，就像打了他几巴掌，令他的脸色难看之极。
方华冷笑道：“做人要搞清楚主次关系，你们靠天下武者的捐赠生活，武者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们要做任劳任怨的公仆，别把自己当成庙里的菩萨，人民可以造神，也随时可以灭神。都给我记住，这座屋子里，这片天地间，你们是宾，我们是主！”
“胡说！”邬璧怒不可遏，“你胡说！胡说……”
方华鄙夷说道：“等你们不再用钱开路，真正做到为天下武者服务，再来跟我辩。现在的你们，没资格！”
这番话掷地有声，恒星宗门人哑口无言，众宾客陷入深思。
连方华的敌人也无话可说，因为他们的立场和方华相同，都被划入了恒星宗的对立面。
恒星宗完全依赖天下武者的捐赠，孤岛生活不便，所有物资都靠信徒无偿提供，他们舒舒服服生活多年，但为人间做过什么？
战乱年代，生灵涂炭，恒星宗帮助过任何百姓吗？
没有。
他们只顾和掌权者打交道，高价出售丹药武器，建造神殿供人朝拜，甚至没为人间训练一兵一卒，发完国难财就消失无踪，继续做云端上的世外高人。
天下武者为恒星宗无偿贡献，遇到外敌发出求助，恒星宗帮过他们吗？
有的。
但你必须给钱，只要酬金丰富，恒星宗会帮你解决麻烦，若出不起钱，那么就算敌人当面砍下你脑袋，恒星宗也无动于衷。
虔诚的武道信徒们供起恒星宗这尊神，却也挖出一个无底洞，只知索取，从无回馈。
所谓的武道精神，大道真理，不过是“钱”的代名词。
报名要钱，练功要钱，买丹药武器要钱，做预备弟子要钱，做入门弟子更要钱。
恒星宗从来没有免费福利，自始至终都在拼财力，除非你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会得到重用，否则只有一条路：有钱才能出人头地。
长风学府只收平民学生，禁止富家子弟报考，至少给底层百姓一线希望。恒星宗却一切向钱看，从未给天下武者创造公平的环境，只有赤*裸裸的榨取。相比之下，长风学府的境界明显更高一筹。
天下武者对恒星宗奉若神明，几曾想过，恒星宗利用了这份信念？
当人们开始考虑“谁是主、谁是宾”的问题，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这就是方华的“理”。
不论站不站得住脚，至少他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
纪雨筠举杯喝茶，巧妙地用长袖遮住嘴角。
她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