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玉死了，只留下一枚玉佩，一只劣质的、破碎的玉佩。
我捡起了这枚玉佩，轻轻将它上面沾染的血污擦去。
玉佩上雕刻了一只蝴蝶，一只几乎只能从轮廓来辨认的蝴蝶。这只蝴蝶看起来就如同三岁孩童作的画一般抽象而幼稚而无神，雕刻它的手法也充满了简单粗糙感觉，本应该死气沉沉的它却在沾染上鲜血之后变得异常的鲜活而凄美。
它掩藏着许多的故事。
澹台玄站在一旁，那枚玉佩的出现使他的眼神中出现了叹息、无奈、愤怒和一种不可言状的复杂。
“那是勾玉未婚妻雕给勾玉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
那一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没有想要知道这个故事来龙去脉的想法，因为无论如何这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我没有能力去改变，也没有资格去感慨。
鬼使神差的，我将那枚玉佩藏入了衣袖中，然后收剑入鞘。
我做的一切没有回避澹台玄，他对我的做法未置一词。
第四枚银钱自然的下落，没有任何的真气，甚至连投掷手法都没有，一声银子与粗糙青砖碰撞的些微脆响后，呆立在街头一身狼狈的普通人们纷纷倒地，餍足的鼾声霎时间此起彼伏，而那些隐藏的监视者们仍然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只是他们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澈可是身体却不由他们控制的僵硬起来。
“剑劫兄，还劳烦你消除后患吧。”澹台玄慢慢的将地上的四枚银子捡起后把粘在上面的灰尘掸掉。
他们的眼中只有我的身影，那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和一种死前带有希冀的侥幸心理，他们在恐惧我手中的剑却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他们应该有所觉悟的，可是那份觉悟却仍抵不过缓慢走向死亡的恐惧。
刚刚收入剑鞘的无名之剑又再一次缓缓的抽出，然后依次刺中要害，失了精准，多了仓促和残忍，造成的伤口狰狞无比。
“谢谢。”澹台玄说道。
“只是为了不被人怀疑罢了。”澹台玄的暴露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我问道。依他的手段，想要杀这些人，甚至不光是这些人，就算是勾玉也是绰绰有余的。无论如何最后只会是死无对证的结果，我实在是想不出他有什么顾忌。
“巫，是不想杀人的。”所以能不亲自动手杀，就绝不亲自动手么。
“有时候，人活着，总有一些固执和坚持。就当做是逃避的一种手段吧。”澹台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苦涩的笑容。
没有坚持和执着的人最后只会成为怪物。
话题太过沉重，无论是他还是我都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愿。
“为什么要我去参加竹海会武？”我问道。
“因为那里有你最缺的东西，也有我想要却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
我最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澹台玄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指了指自己的头说淡笑道：“或者说你自己想要做什么？不是他人给予你的，也不是形势迫使你的，而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
完成荀缺楼主的任务？那只是我被自己原则施加的必须去做的事。杀死所有蜃楼追兵？那也只是为了活命不得不行的举动。那么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我只觉得心中已经有了一种飘渺莫名的渴望，它让我产生了变化，它让我的心神波动，它打破了我作为杀手的心，但我却对它一无所知。
不懂。
心对于我来说太过的复杂了，哪怕是自己的。
无论如何，不管澹台玄是否真的知道我所想要做的事，竹海会武都有必要一行。
襄州与潭州之间只有两条路相连，柳泉间是江湖人爱走的路，而玉西官道就是商旅爱走的路。
玉西官道直接将玉门和襄州首府花前联通起来，道路宽敞、平整，十分适合车队行进，所以但凡是有镖局押镖或者商队运货一般都是走得这条路。
玉门人出远门前往襄州大多都是出钱搭在即将出发的商队里面同行，因此我和澹台玄如法炮制花了五钱银子跟着一个名叫“顺丰”的商队一同前往花前。
顺丰是个小商队，整个队伍的护卫、商人、下人加起来也只有五十几个。
和我们一同搭队的还有九个人，这九个人里面有一位年轻公子和两个小厮打扮的下人、一对年老的夫妻和四个结伴同行的庄稼汉。
我静静的坐在草料板车上听着澹台玄和其他一同搭队的九人聊天。
此刻的澹台玄已经没有像之前的伪装那样故意露出破绽，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行脚商人，无论是举止、言行还是神色都完美无缺没有任何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