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园。
成邑乃是孟孙班的地盘,这孟孙府自然是比曲阜城中的孟孙府小了许多,但是却要精致了几分。园中一弯小小的湖泊,湖心一座小亭子。一条回廊飞架水上,联通着地面与湖心。湖畔枝叶掩映,百花齐放。
一白衣女子正在亭中,倚坐在栏杆上,向湖中抛洒着鱼饵。那女子面容清瘦,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远远望去,仿佛在微微蹙眉,似乎有什么心事。她很美,却美得让人心疼。仿佛是夜雨洗礼后的小花,淡雅而脆弱。
田凌云就在湖对面远远地望着,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他的心。她没有发觉,神态那么专注,但是,她的心,又岂是在这些鱼儿身上?田凌云轻轻叹了口气,纵身而起,脚踩水面飞掠而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突然,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她吓了一跳,手中的一捧鱼饵全都洒落湖中,鱼儿一拥而上,争相啄食。
“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想不出,在她叔父的府上,有谁敢如此无礼!
“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田凌云轻轻笑道。
“凌云!”她欣喜的喊道。她挣脱了田凌云的双手,转身扑入了田凌云的怀中。
“想没想我啊绫婧?”田凌云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眼中满是疼惜。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孟孙绫婧趴在他的肩上,死死地抓着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田凌云感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他扶起她的头,心疼地说道:“傻丫头,哭什么?”
“我想你,凌云。”孟孙绫婧的双眼上蒙着一层水雾,连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好几颗珍珠。
“我知道。”田凌云重重地一声叹息,“绫婧,就要结束了。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凌云,你要小心。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孟孙绫婧抱得更紧了。
“放心吧绫婧。”田凌云轻抚着她的脸颊,“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嗯!”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绫婧,还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三天之后,我便要离开这里,返回齐国。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涉险。所以,给我点时间。等我消灭了我的仇家,我就马上接你过去。”田凌云轻轻的捧着她的脸。
“我不怕!”孟孙绫婧摇了摇头。
“我怕!”田凌云说道,“你绝对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如果我在你身边,会让你分心,甚至会拖累你是么?”孟孙绫婧泪眼婆娑的问道。
“我不怕这些。”田凌云摇了摇头,“我怕你会有危险,懂吗?”
“嗯!”孟孙绫婧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了,不哭了好吗?看见我就这么不开心啊?”田凌云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我是高兴的。我不哭了。”她拼命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闭上眼睛。”田凌云笑道。
“为什么?”孟孙绫婧不解。
“闭上。”
“好。”她最听田凌云的话,哪怕她不知道为什么。她闭上了眼睛。田凌云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上,她顿时便觉得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动。她陶醉了,她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可以永远躺在爱人的怀里。他就像是一片云,永远也抓不住。她渐渐地仿佛要昏睡过去一般,耳边却突然响起田凌云的声音。
“再见了,绫婧。”
声音很轻,在她听来却很响。她急忙伸出手,却发现抱不到了。她睁开双眼,发现田凌云已经在湖对面了。他背对着她。风微动,他的长发与衣带随风在动。仿佛他这片云就要被吹走了。他停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回头。他走了。
孟孙绫婧想起自己从前曾问过他,为什么分别时都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傻丫头,因为我不敢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就走不了了。”听见这句话时她哭了。现在她又哭了。
朦胧中,她看见小亭的栏杆上放着一个小瓷瓶和一个小匣子。她擦了擦眼泪,拿起瓷瓶。洁白的花朵,沁人心脾的清香,这就是天山百里香。百里香中唯一洁白如雪的一种。记得他们都小的时候,西域羌族的商人曾带来过一朵天山百里香。她非常喜欢,但是那朵花不是给她的,是进贡给鲁王的。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得不到的东西,从来不会去要求。她多么喜欢只有自己知道。但是没想到,快十年了,田凌云还记得,而且真的带给她了。那小匣子里,有很多的种子。她把百里香紧紧地抱在胸前,脸上浮现了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