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凡清楚地记得，二婶从嫁入莫家起，就从未拿正眼瞧过他们一家子，似乎莫家人的存在，给她丢脸了一样。用她的原话来讲就是，卑贱出身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
所以，二婶嫁进莫家后，就强力要求莫小凡的二叔去投奔她的娘家。当时的理由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我不要自己的儿子从小就生活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一辈子注定要做下下等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叔一家的确过得挺滋润的。在她娘家的扶持下，二叔在蜀都开办了自己的小厂，听说每年利润都在几十万上下。所以她每次回来张嘴就是，如果没自己后家，二叔还得在这穷乡僻壤卖苦力。要不是她，莫小凡的父亲就没钱下葬。要不是她，莫小凡一家人就没有钱亲戚，走上大街都得矮上别人一大截。
反正在她嘴里，莫家人还能安稳得过活，是祖上积德，娶了她这个金枝玉叶的好媳妇。
每每听到这些话，莫小凡就是怒从心来。有钱难道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嚣张跋扈么，莫家靠你？除了帮老爸垫付了办后事的钱，平常哪里得过你一分钱。
若问莫小凡赚钱了，只想做的是什么，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说，把当初二叔垫付的钱砸在二婶脸上，堵住她的一张臭嘴。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在蜀都定居的二叔一家人，如期而至。
莫心莜打开房门后，最先走进来的是打扮得很时尚的二婶，一副大大的茶色蛤蟆镜遮着虽看不到她的眼睛，不过从打开房门时她脸部肌肉不禁抖动了几下，就知道是在皱眉。而且，刚踏进房间第一步时，就抬起手伸出手指放在鼻子下，似是在阻挡什么难闻的气味钻进她的鼻子一般。
走在第二位的是莫小凡的表哥莫步帆，他的装着比较一般，体恤加牛仔，脚上是一双帆布鞋。虽看起来普通，不过当你稍稍留意，就能看得出这行头是前两个月刚在有时尚之都之称的云城最大的时装发布会上，才发布的新品。而且，就连他鼻梁上的一副看似平常的黑框眼镜，也镶刻着在整个星球都相当闻名的牌子。
莫步帆的表情就正常得多了，走进房间就向莫家姐弟打招呼，露着一副很随和的微笑。然而感知已极度敏锐的莫小凡，清楚地瞧见他在莫心莜的重要部位停留的时间要比其他位置的时间，稍稍久了那么一点点。而且，眼底还透着一股很怪异的意味。
看来，这位被二婶夸上天了的表哥，骨子里应该不像外表流露出来的斯文，恭谦。
走在最后的，才是二叔。二叔与莫小凡记忆中老爸的模样有六成相似，看起来都是憨厚老实。不过这几年，二叔开始发福了，明显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胖了一圈。二叔一手拎着买来的水果，一手拉着皮箱，见到莫家姐弟亲切的打着招呼。
光是从进门的先后次序，就看得出二叔在家的位置。哎，真是典型的耙耳朵一枚。
走在最前的二婶，都还没坐下，就开始卖力地拉起仇恨来。“哎呀，这沙发还在用啊。我记得，从我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吧。那么旧了，也该扔了。老公啊，下次给酒城经销商发货的时候，顺带着捎一套好点的沙发过来。”
在二婶拉仇恨的时候，莫步帆已是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掏出手机就开始划拉起来。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一般。
“嗯。”才刚把皮箱搁下的二叔，点头应声。
“二婶，不用啦。东西虽旧了点，能用就行。”莫心莜笑着婉拒道。
二婶掏出手帕铺在沙发上，才肯坐下去。旋即又开始数落起莫心莜来，“心莜啊，不是二婶说你，什么叫能用就行。人活一世不过区区数十载，这也省那也省，还有什么意思呢。”
莫心莜陪着笑点头应声，见二婶话说完了，立马接了过来。“你们一路也辛苦了，我给你们沏茶去。”
见莫心莜走了，二婶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站在一旁的莫小凡身上。“小凡啊，高考考得还顺利吗。”
“还行吧。”莫小凡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就是没考好了。”在二婶的记忆中，莫小凡一直都是典型的学渣，从主观意识上就认为他高考失利了，再加上此时莫小凡的漫不经心，她就更加断定了自己的想法。旋即，她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痛惜道：“哎，难道光耀莫家的责任，就只能压在步帆的肩上么。不是二婶我说你，虽然你没步帆聪明，但你也应该努力啊，多多少少分担下振兴莫家的担子。等以后步帆做大事业的时候，也好有个自己人，能帮忙打打杂啊。”
听到提到了自己，莫步帆迷惘地抬起头来，对莫小凡笑了笑，也就又垂下头，继续摆弄他的手机。
而莫小凡，对这些话早就有了极强的免疫力，就当听笑话一样，无所谓地笑笑算了。
莫小凡的笑，在二婶看来，就是傻笑，干脆就是傻。她叹了口气，似是很无奈，说道：“好吧，没考好就没考好吧。上不了大学，还可以上技校嘛，能学一门本事防身也是好的。”
将一切收拾妥当的二叔，此时也走了过来拍了拍莫小凡的肩膀，说道：“小凡，要是不行，复读一年也是可以的。如果钱不够，二叔可以支持你。”
二叔才刚刚说完，二婶就用眼神狠狠瞪了他一下，她可不想花冤枉钱在莫小凡身上。这年头，谈感情可以，谈钱，免谈。
莫小凡看见二婶的举动，又好气又好笑，不就是钱么，谁稀罕啊。
也在此时，莫心莜端着茶水走了过来。“二叔二婶，你们也累了，先喝口茶歇息会儿吧。我早就买好菜了，马上就做。上面你们的房子，上午我也清扫过了，被褥什么的都是换的新的。”
莫小凡的家与二叔的家，就是上下层的距离。是当初古月街扩建时，占了莫家的土地分到的安置房。因为二叔一家人已在蜀都定居，他的屋子也就交由莫家姐弟打理。
“谢谢你，心莜。”二叔笑着说道。
“以前我就说，把那破屋子卖掉，你不听。现在这楼是越来越旧，想卖都难了。”二婶不合时宜地埋怨起来。
“你懂什么啊，落叶得归根，就算我走得再远，再久，依然是古月街的人。那套屋子，是留着我养老用的。”二叔义正言辞地说道。
“我可不想在这穷乡僻壤养老，到时候你一个住吧，等你哪天一命呜呼了，怕也没人发现。”二婶瘪嘴回答着，反正这么多年来，她就从未把这里真正的当过家。
二叔脸色有些不悦，看样子有些怒了。不过，他还是没把脾气发出来，忍了那么久，都快成忍者神龟了。
莫心莜愣在一旁也不好插嘴，关系太生疏了总感觉是别人家的家事，也只能笑着说道：“你们先坐坐，我这就做饭去。”
莫心莜暂避去了厨房，就只剩莫小凡在客厅里了，这可就是苦了他了。二婶的念叨神功久经磨练之下，可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也就一个小时左右，莫小凡感觉耳朵都快磨起茧子来了。
等饭做好了后，二婶才收功，整个客厅瞬间就感觉安静了许多。
在饭桌上，二婶疑惑地问道，莫小雨怎么没回来？
莫心莜露着微笑说，去参加大夏好声音了。
从进门来，二婶第一次露出惊讶，不过出口第一句话，就让莫家姐弟瞬间黑脸。“是让她去凑人数的么？”
若不是看着二叔面上，莫小凡真想朝她怒吼，你就那么不希望莫家的人，出人头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