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弱文在那母子身上一阵摸索后，看见就在放着自己软剑的桌子上有一串小小的钥匙，好不容易用一根晾衣杆子够过来，听见远处的脚步声。
这个夜真是安静，还有月光爬进门来，像月楼城的月光一样，是红的，像记忆中褪去鲜艳的血那样爬进来。这个夜安静的能听见很远的地方路人的脚步声。或许这对母子就是静夜里听着过路的脚步声去猎杀路人的吧。
顾弱文知道自己要赶快打开脚上的铁链，速度要快过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顾弱文手在抖，打开了左脚的铁链，应该放松一些了，但手抖得更厉害。顾弱文干脆停下来，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手不抖了，钥匙插进了锁孔，‘嗒’的一声轻响，好像是时间在夸奖顾弱文干得漂亮，顾弱文不及多想，抓起剪刀，跳下床，一只手突然抓住顾弱文的脚踝。顾弱文一跤跌倒。
挣扎起来，回过身，又是一剪刀下去，马蹄花好像不说完他的那句话，就不瞑目一样，但是他真的说不出来了。顾弱文如果不是赶时间，或许会听的。
顾弱文钻进那地窖，踩在一架梯子上，才将那门板挪到洞口上，一行二人就进来了。
一阵六月的热风跟着吹进来，带得灯火摇曳。
“什么鬼地方。”顾弱文在门板后听着，她的脚下黑咕隆咚的，恶臭直往上涌。
“难道是这两个人在厮杀？”
顾弱文听见这两个人努力地要恢复这场黑屋乱战的现场，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发现其实现场应该是三个人，所以始终没有理出头绪。
“算了，不管了，看样子也不是武林中人。还是找东西吃吧。”
“老二，不对啊，你看，这胖子颈上这一下，倒是学过武功的人干的，伤口很利索呢。”
“不错，这是用剪刀杀的。伤口又深又平整，是学过武，有点内力的人干的，这老婆子也有武功么？”
“啊，对了，这两个人都是被同样的兵器杀死的，剪刀么？”
“剪刀？江湖上谁的兵器是剪刀？剪刀呢？”
顾弱文听见那两个人没有找到剪刀，他们终于知道凶手已经逃走了。
“逃得好快，刚才还听见打斗的声音呢，或许是高手。”
那老二笑道：“高手杀人要杀几十剪刀么？”
顾弱文才知道自己杀了那老婆子几十剪刀。顾弱文想，我也成了杀人恶魔了。
“哼，万一是一剪刀杀死了，心中对这人恨之入骨，所以又补了几十剪刀。”
“剪刀，剪刀，找吃的吧。找到剪刀，我就请你吃一剪刀。”
二人一阵欢呼，找到了那老婆子做的肉馍，只是还是半生的。二人连说好吃。说这家人不错，死了都要把馍做好。
“很不错的一家人。好香的肉。”其中一个砸吧着嘴补充道。
“干於菟，你说我们还去不去找那个二小姐呢？”
“找个屁，去河神那里找？”
“那个投降过来就做了灵使的顾先生可是说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顾弱文想起了爹爹了，还有断剑桥上他的笑容。身处这黑屋子的噩梦里还没有醒来，另一个噩梦又让顾弱文记起，噩梦中还藏着噩梦，这才是真正的噩梦。
又听见干於菟说道：“是死要见尸。你管那么多，我们找了几天了，躲一晚上懒也不为过，现在连活尸都醒过来了，都造反了，谁还来管我们？”
活尸造反？什么意思。顾弱文只想能听到晏平的消息。
“是啊，那些活尸怎么就突然不能控制了呢？”
“所以，我们兄弟俩躲在这里最好不过了，如果把我们也调去和活尸干，那还有命？”
老二笑道：“那可千万不要找到二小姐的尸体，这样我们就一直在这里找，这倒是好差事。”
听他们的话，或许晏平已经找到了，找到的是顾弱文不敢想，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想找晏平，晏平只是江湖上一个小角色，是死是活，没有人关心，除了自己。顾弱文想着，流下泪来。
沉默了半晌。
“那个八根铁链的怪物当真是以前江湖上的孔九思？”
“我怎么知道？”
“听说他也在沿着木洞河找那二小姐，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你还不知道？”那个干於菟很是鄙夷地道，“今早木落镇的大战你还不知道？”
“什么大战？”
“嗨，圣主和圣姑五道神坛坛主七个，加上那个顾灵使，刚好八个人，已经将那铁链怪制住了。嗨，一场古今罕有的恶战”
顾弱文心中一凉，最后的希望也要没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先前刘洞主的人来，我们就在说这个事呢，陈癞子说起来才精彩，我是没他会说。”
小二笑了，“陈癞子该去做说书的。”
“他说，我们毒冢门要制服那铁链子怪物，须得有八个绝世高手，各自对付他一根链子，谁也不能弱了半分，不能乱了半分，先前只能找出圣主圣姑和五道神坛坛主七个，怎么着也找不到第八个，终于想起了那个以前月满楼的楼主顾先生，果然，八个高手同时出手，各自对付一根铁链子陈癞子说起来，嘿，八大高手什么招式都有，好像他也在场一样。”
“他在场么？”小二问得很傻。
“狗屁，他也配在场？就是象枯骨使这样的高手也不配在场呢，你以为高手打架是靠人多？那日在月满楼一战，我们人多不多？”
半晌，那小二又道：“那顾灵使，顾先生怕是爬上去了。”
“自然，听说如今圣主很喜欢他呢。”
“青衣城反了这样的高手，也撑不住了几天了。”
“青衣城？”干於菟冷哼了一声，“现在谁还管青衣城，现在先找到控制活尸的新法子新配方才是正事。”
那老二长长叹口气，道：“原来以为攻下青衣城，我们就彻底赢了，后来又出现一个铁链子怪，如今铁链子怪被捉住了，活尸又反了。几时有太平日子过？”
干於菟喋喋怪笑起来：“反正现在江湖，活一天算一天。大家都杀人，大家都被人杀，以前说死了一了百了，现在真是死还死不了，成了尸体还要活过来，做活尸。这是什么江湖？”
顾弱文在那里听着，本来想听到一个好消息，也可以在这噩梦一样的江湖里喘口气，听到的只是噩梦深处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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