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往生冥花路 > 《往生冥花路》第171章 前世剑影
    一场冷雨,连绵的大山。

    诡异的栈道和升降的铁链在绝壁天上硬是开出了一条凌空的路。当后半夜月亮出来时,蔺小砧的铁囚车正被铁索吊在半空中。

    雨雾渐散,冷月下,云山重重,才见一峰凸出云山,一处云山却又化作一峰。云与山变化之间,哪里分得清山和云。只有等云山崩坍,月光皎洁时,蔺小砧才看见两峰对峙,那大半圆的月却在两峰之上,若如人在峰上,定是可伸手摘月的。

    然而月下,一片白云凝然不动,蔺小砧刚说:好一座手可摘月之峰。说完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一片云山。

    那风行信使道:“聪明。”又冷冷说道,“江湖人见过这一片云山的,都要死。”

    蔺小砧说:“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不是仙,胜似仙。”

    天青月明,回首人世江湖,万顷澄澈,一世干净。唯一不谐和的就是那铁链的吱嘎声,在这绝峰天际,如同巨兽磨牙。

    唉,蔺小砧叹口气,这是要到天上去了么?管他去哪里,反正自己要面对的定是几百年江湖从未有过的狠角色。

    蔺小砧想,先闭目养神吧,现在能做的就是自己不乱。一切只当是一场梦,蔺小砧的武学经验就是这样:剑法总要带三分梦之意味,而后才能出乎现实之外,独得清逸俊秀。这武学经验自然又来自她似梦似真的人生。

    闭目养神片刻,蔺小砧睁开眼一看,眼底下重叠的山峰,都已小了,像一堆假山堆在那里,抬头看时,孤峰之巅,一个少女,一个和自己很像的少女临风而立。那少女似回眸向蔺小砧一笑。然而风中笑意顿时飘散。

    孤峰如一把直插云天的剑,这少女就是挑在那剑尖上的一招绝世剑法。只见她翩然起舞,风中褴褛的衣带当风,破败的飘逸中几式剑法,蔺小砧一时看得痴了,痴痴呆呆中一式剑法呼之欲出。然而又好像一层纸隔着。

    世间怎有这样的剑法?自古蜀山剑法高手都说,剑法者,弃法式而后无破绽,剑法存而后破绽出。蔺小砧更是无招剑论的忠实拥护者。其剑论不外乎剑法随心,心随身法,身随步法,步随眼法,眼随对手之剑法。所以蔺小砧的剑法实则随机而变,随对手的剑法而出。自十七岁后,从无定式。但看那孤峰上的少女的剑法,有招式而绝无破绽,蔺小砧假象自己如果和她拆招,却再不能以她的剑招走势而破其剑法。

    昔日东西蜀山关于绝世剑法的谎言,所谓天下有不可破之剑法,蔺小砧怎么肯信,然而这时看那少女的几式剑法,难道天下当真有不可破的剑之招式。

    天下不可破的唯有时间,古剑论者说过,如果你的出剑速度合于万物运动在人眼中之帧率,那么你的剑法的破绽就会被时间遮掩。所谓破绽,实则是时间在人眼中造成的错觉。而真正的剑者,追求的最高境界,乃是和时间一体,此之谓天人合一。

    然而时间的帧率安在?或者只在剑论者的梦境之中。

    一个梦有多长?瞬息之间,黄粱一梦,一生就已过完。

    一招剑式有多久?出剑毫厘之间,自己或者对手的一生就在剑尖上走到终点。

    那少女的剑法越来越快,剑如其一根手指,十指如其十把寒剑。而后,不见剑,不见人,只余旷古之清冷,一月高悬。

    蔺小砧那个如影随行的梦境又出现了。自己好像就在幼时那个熟悉的梦境中。蔺小砧最后一眼看清了那少女的脸,眉目间和自己依稀相似。对自己一笑之间,原来就是自己。

    然后蔺小砧醒了过来,果然是梦。然而真的醒过来了么?或者这半生也只是一个更长的还没醒的梦。

    铁索到头了。蔺小砧的囚车被几个黑衣人扯上了那绝世之云峰。峰上一亭,翼然凌云。亭上三个字:艳月亭。出了亭子,一条白石子路通向一座白色的宫殿。蔺小砧这时才看清,原来这两峰相对,其间足有百丈,一座白色宫殿架空而起,以两峰为起始,数千根碗口粗的铁链牵连在下,铺以白色石板,以为地基。这白色宫阙就建于其上,若一朵亘古不变的白云,飘在被这鬼斧神工所凝滞的时间空间之中。

    这时千云散去,万雾消歇。天地上下,一片澄澈。远看来时蜀山的江湖,却只是芥菜子一般,而在这江湖中争夺的名利是非,却连芥菜子也不如。

    那明月之旁,天青如水,如果以人间的视角仰望这蜀山的最高峰,这宫殿恰如一片亘古不变的白云落在亘古的明月之旁。难怪叫一片云山。

    蔺小砧只觉得头晕,在时间的河流中晕船的那种头晕。

    恍若隔世的晕。

    好像前世的记忆。如果自己这样说,杜桓会笑话自己说话酸溜溜的。如果不这样说,此情此景,为何如此熟悉?

    想到杜桓,蔺小砧的心就定在今生今世了。有了杜桓,一切都是真的,江湖是真的,云山教也是真的,自己要活着回去,和杜桓重回野人谷,更是真的。

    那就摒弃这许多恍如隔世之梦境吧,蔺小砧告诫自己,该回到现实中了,现实就是自己在一辆黑铁囚车中戴着铁枷,独自面对一个蜀山江湖数百年来最恐怖的邪教。

    现实就是蔺小砧听见高天碧空中一个尖利的声音穿透月光:

    “云山圣教主传蜀山江湖第一剑士蔺小砧入见。”

    这一句话顿时让蔺小砧笑了起来,本来好好的气氛,神秘而略有诡异,诡异中又带一点凄美,凄美的月夜又有一些说不清的似曾相识的回忆,现在被这滑稽的号令全破坏了。

    弄得好像官场朝廷一样。

    过一条凌空的复道,到了宫门,只见门上一白玉匾,蔺小砧还没看见那字,就知道写着“一片云宫”四字。

    抬头一看,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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