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光熹帝国 > 《光熹帝国》第十八章 天下之徐州
    正在扬州一片战乱纷纷的时候,徐州却仍然歌舞升平。徐州别驾糜竺在家里举办了一场自己的寿宴,邀请了徐州所有的富商和豪族。

    糜竺受到刘辩在长安举办的招商会的启发,糜竺借着自己庆寿名义在徐州也举行了一场小型的招商会。目的是将自己取得的豫、徐、荆、扬四州的瓷器代理权对郡县一级的代理进行竞拍。

    糜竺的想法很聪明,举办招商会的结果使得他在长安所投入的那些钱很快的就收了回来,毕竟瓷器这种东西谁看了都眼红。

    更重要的是,糜竺在长安一行后的了解到了天子开始扶持工商业的意图,未来的商业发展不可限量。而此次他通过这场小型的招商会将徐州有实力的商贾全部集中自己身边,再慢慢对他们进行整合,自己便会成为徐州商贾们的领军人。到时自己在未来的商业发展中必会收获甚巨。

    相比较糜府前院大堂里的热闹非凡,后院内宅中却是一片冷清。

    糜贞倚坐在一栋小楼的窗户旁,凭栏远眺。残阳西挂,将天空染成一片昏黄。

    前庭处笙鼓齐鸣,阵阵音乐声传入后宅,糜贞丝毫没有理会外面那悦耳的乐声,只是看着天空痴痴的发呆。

    贴身的婢女倩儿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又在想那个人啦?“

    糜贞脸色一红,嗔怒道:“倩儿不要胡说!“

    倩儿从小与糜贞一起长大,二人虽然是主仆可是情同姐妹。糜贞的心事倩儿怎会不知。从长安回来,糜贞就对皇宫里的那场偶遇念念不忘。

    倩儿知道糜贞心中所想之人便是当今的那位少年天子,只是两人地位悬殊,况且一个在洛阳一个在徐州,再发生交集的可能很小,倩儿不愿看到糜贞被那镜花水月的情缘所累,便出口劝道:“小姐,我们只是一介平民,而天子至高无上,岂是我们所能想的。“

    糜贞默然。其实倩儿所说平日她也想过,只是心中情愫已生,却始终无法斩断。

    每每虑此,哀愁不已。

    本来哥哥糜竺将她带到长安是准备将她送人宫中陪伴天子,以达到光耀门楣的目的,只是糜竺从长安回来后便对此事只字不提,每日只是忙于州中事物与生意往来,却不知糜贞自从长安归来后,早已春心萌动。

    “我们去洛阳吧!“沉默的糜贞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倩儿吓了一跳。她这辈子可从未单独出过远门,唯一一次出门还是在他人的陪同下返回老家小沛去看望自己的父母与妹妹甘梅。而糜贞倒是经常和糜竺糜芳两人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可那是在许多人的陪同与保护下,如今光她们两人上路的话……

    倩儿害怕了,劝阻糜贞道:“此去洛阳路途遥远,如今又兵荒马乱的,仅凭我们两个人也到不了啊。况且就算我们到了洛阳,天子住在皇宫之中,也不是我们轻易就能见到的。“

    “我只是想离他再近一点而已。“糜贞幽幽的说道。

    倩儿沉默了,她不知道如何劝解糜贞,更了解糜贞性格刚烈,一旦想好的事情绝对不会回头。

    心里犹豫着是否应该把糜贞这危险的想法告诉糜竺或糜芳,糜贞突然又说道:“倩儿,去把二哥叫来。“

    倩儿愣了一下,不明白糜贞想要干什么,可还依命叫来了糜芳。

    糜芳此时已经喝得有些微醺,跟着倩儿上了小楼后,瞅见糜贞坐在那里,便嘿嘿的笑道:“三妹妹找我何事?“

    “近日烦闷,贞儿想要出去走走。“糜贞说道。

    糜芳一听,立刻开心的说道:“正好,我也想带三妹妹出去看看。”

    糜贞回到徐州后一直闷闷不乐,呆坐在屋里连家里的后花园都没有去过。糜竺事忙没有注意,而糜芳却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虽然一直没有机会去问糜贞为何如此,不过今天糜贞自己提出来要出去,糜芳自然喜不自胜。

    “过两天我带三妹妹去下邳走走。听说下邳丞笮融建了一座浮屠寺,气魄雄大,寺内有一座佛塔,上设金盘,下建重楼,塔身九层八角,每一面皆镶有铜镜,塔顶也设有一面铜镜朝天,人称‘九镜塔’。每日笮融都会在塔内聚众诵读佛经,很多佛教信徒都会去那参拜,浴佛节的时候还会更热闹。”

    糜贞对糜芳滔滔不绝讲的九镜塔根本不感兴趣,趁着糜芳说话的空挡,糜贞笑着问道:“我隐约听到大哥哥要派你去长安?”

    糜芳愣了一下,接着恍然的一拍脑门,歉意的说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没关系,我派几个人陪你去也行。”

    “去浮屠寺倒不急,不如我陪二哥哥去长安如何?”糜贞笑吟吟的说道。

    糜贞的话让糜芳一激灵,酒也醒了一大半。

    “你也去?”糜芳瞪大了眼睛。

    “有我协助二哥必然事半功倍。”糜贞露出一副完全是为了糜芳好的样子。

    糜芳也不是傻子,立刻摇头反对道:“不行,不行。如今外面战事频繁,我此去又是轻车简行,你跟着去颇有危险。”

    糜贞不高兴的说道:“上次去长安不也带着我去了嘛,这次为何又要说有危险。”

    糜芳解释道:“上次去长安是为了显示我们的实力,护卫较多,排场也大,花费甚巨。而这次只是普通的去办事,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护卫和那么多的花费。”

    糜芳接着又劝糜贞道:“三妹若想去远处走走,过一阵子大哥和我都要南下扬州去谈瓷器的售卖权,或许可以带上你。”

    糜贞哪想去什么扬州,继续对糜芳软磨硬泡道:“二哥,小妹只想现在出去走走,并不惧任何危险。再说二哥武艺高强,本领不凡,必能保护小妹的。”

    糜贞一阵吹捧,让糜芳有些飘飘然,低头沉思,糜贞紧接着又说道:“若是二哥还不放心,走到洛阳把我留在那里即可,我看看洛阳的风土人情也好。”

    糜贞想的就是去洛阳,糜芳不知她的心思,也没往别处去想。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三妹真想随行,那也要通知大哥一声。”

    若糜竺知道还能去成?

    糜贞阻止糜芳道:“此事我与大哥哥说去便可,二哥说了他未必会同意。”

    糜芳点头应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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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较糜府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原沛相陈珪的府邸虽然也是宾客汇集,可是却相对雅静了许多。往来具名士,来陈府做客的都是徐州重量级的人物。

    广陵太守赵昱,治中王朗,陈珪的儿子典农校尉陈登,还有来自徐州大族曹氏的校尉曹豹以及刚刚从狱中放出来的彭城人张昭。

    张昭年少时便十分有名气,为人却很谦虚。陶谦敬慕他的才华,想将他召入麾下,想不到竟遭到了张昭的拒绝。陶谦认为张昭是在轻视他,便将张昭抓入狱中。多亏赵昱、陈登多番进言,才将他营救出来。

    此次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庆祝张昭脱离牢狱之灾,二来,陈珪陈登两父子也想借助此次机会联合徐州的名士豪族对抗实力日益扩大的东海糜氏。

    说对抗有些过了,只是作为徐州望族的陈氏向来对以暴发户形式起家的糜氏有所鄙视,而自从糜竺从长安回来,更是大张旗鼓的联合徐州商贾豪门,有将糜氏做成徐州第一豪族的趋势。

    这一连番的动作引起了陈氏等徐州正统士族的不满与妒忌,故此陈珪才决定联合其他徐州大族,希望能对糜氏在徐州的发展有所压制。

    谈正事之前,陈珪拿出了从洛阳购得的茶叶,泡好了分与众人,一边饮着茶,一边聊着天。

    饮茶的习惯刚刚在徐州兴起,大家对茶叶还是觉得比较新奇,所以最开始大家的话题还是围绕着品茶谈论起来。

    直到看见大家聊得差不多了,作为主人的陈珪轻咳了一声,将话题引到了糜氏身上。

    “最近糜别驾的声势做的很大啊!“陈珪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曹豹闻言立刻不屑的说道:“跳梁小丑,不值一提。糜氏以货殖起家,根基不正,哪有陈氏乃士族大家。若陈公一出手,糜氏必会一败涂地,我等皆愿支持陈公。“

    曹豹说得慷慨激昂,陈珪听后却一皱眉。陈氏联合其他的徐州大族只是想抑制糜氏在徐州的发展,即使使用手段也是温和、润物细无声的,而不是明枪执火的斗在一起。那样不但容易引起两败俱伤,若是徐州乱起来,陶谦也不会答应。

    曹豹的话有挑拨之嫌,其目的却不言而喻。曹氏在徐州是仅次于陈氏与糜氏的大族,若是陈氏与糜氏斗得两败俱伤,曹氏正好可以渔翁得利。

    陈珪心中恼怒,对曹豹的话不置可否。这时,赵昱在一旁说道:“糜氏兄弟以商贾立业,虽然声势浩大,可终非正道,难登大雅之堂。我辈又何须斤斤计较呢。况且大家都是陶府君的下属,若是起了争执,与陶府君的面上也不好看。“

    张昭也同意赵昱的观点,附和说道:“士农工商各有所值,然士居首位,商乃末业。商人求利,难成大气,而士受夫子之言,以德修身,立世创业,上报国家,协天子治天下,下惠黎民,安万民于太平。此乃大道,何须与逐小利之商贾斗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有真心想抑制糜氏的想法,陈珪明白这些人会有这样的态度出现,说白了就是各自利益的角度不同,所以才会各有各自的想法,难以整合到一块。

    其实任何地方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包括糜竺那边也会遇到。而且商人重利,这样的问题反而会更加的严重。然而糜竺手中有瓷器,其他人需要瓷器。大家有共同的利益目标,便能很快的聚集在糜氏的周围。

    众人对压制糜氏也谈论不出什么结果,王朗岔开话题说道:“诸位可知如今徐州境内佛教徒越来越盛了?“

    赵昱听到后立刻开心的说道:“佛学劝人好生恶杀,省欲去奢,使人安分守己,一心向善。我与徐州佛学的首领笮融相谈过几次,受益良多。佛学在徐州大兴,也是徐州安定繁荣的象征。“

    王朗皱眉反对道:“赵广陵此言差矣。我等受夫子先贤之言,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笮融在徐州广开佛事,以信佛免役为诱,纳信徒几千余人,每次礼佛排场巨大,花费所多,皆出自广陵、下邳、彭城之粮。笮融利用运粮职务之便,吞没公款以招纳私人信徒,其行可恶,其心可诛。若不再加以阻止,恐怕又是一个黄巾之乱。“

    张昭在一旁也插嘴言道:“佛学看似导人向善,其实则不然。明帝时楚王英笃信佛学,可最后仍聚众谋反,可见佛学教义虽好,可若是奸狡小人心怀不轨,利用佛学蛊惑人心亦是大祸!“

    王朗与张昭皆反对佛学在徐州无限制的发展,然而赵昱却不听二人之言,摇头道:“笮融礼佛,府君也是默许的。“

    “府君不知其害,早晚徐州必生乱矣!“王朗道。

    陈珪见王朗、张昭、赵昱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抑制糜氏的事情扯到了抑制佛学在徐州的发展上,心中不由得一声叹息。

    能有现在的这种局面,说到底还是大家的利益不同而已。

    陈珪对笮融在徐州的危害认识的并不是很深,更多的,还是担心糜竺等商贾在徐州的大肆发展对传统的儒家地位的冲击。

    只是这些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者干脆下意识的忽略。不停的吵着抑制佛学的问题,最后也没有达成共识,算是不欢而散。

    众人离开,陈珪单独将儿子陈登留下询问一下的他的意见。

    陈登刚才基本上没有说话,而是一直低头思考着朝廷的动态和当今天子的想法。他没有参加洛阳的商会,徐州又远离朝堂,对于天子所图只能凭借的自己的智慧猜出个模糊的大概。可即使这样模糊的想法,也令他心里感到骇然。

    “天子所想的,莫不是想变个天吧。“陈登幽幽的说道。

    陈珪悚然一惊,急忙问道:“登儿所说何意?”

    陈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现有的证据支持太少了,他只能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又不想让父亲忧心,只好说道:“孩儿也不太知道。只是……“

    “莫不是当今天子想扶商灭儒?“

    能生下陈登这样聪慧的儿子,陈珪的智慧也少不到哪里去。仅从刘辩在洛阳召开招商大会这事便看出了一点端倪,只是也和陈登一样是一点点的想法,连他自己都不自信。而如今陈登也抱有这种想法,倒是让他更加的确信了一点,说出了那大胆的猜测。

    陈登摇头道:“没那么严重。只是我觉得当今天子年少有为,锐意进取,不拘礼法条框。而天下乱起,大道难行,正是穷则思变之时,朝廷灭儒的可能性没有,但是对儒术独尊的局面恐怕会改变了。“

    “若真如此,我们当如何?“

    虽然隐约能猜出来朝廷的趋势,可是陈珪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家族的利益。

    陈登沉默了。

    说实话,朝廷扶持商人让他心中不喜,不过和他父亲一样,他更多考虑的还是家族的利益与命运。

    若朝廷真的要改变儒术独尊的局面,那他们这些以儒术修身的士族士大夫们是否还能在朝堂上立足?抑或说他们若走上与朝廷对抗的道路,谁又是可以依托辅佐的主公?

    陶谦肯定不行,他顶多能算一个守成之主,这还得不要对上雄才大略之人,若是对上能不能保住徐州还两说。袁绍袁术两兄弟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也是各有缺点。至于刘璋刘表刘岱那些人皆是碌碌无为之辈。只有兖州的曹操还算比较不错,只是不知道其后发展会如何。

    陈登闲暇时也会将天下英雄在心中盘算一番,最终才发现真正有实力的还是朝廷。

    如今朝廷地盘稳固,,兵精粮足,又有着大义的名分,今后平定天下不是什么难事。自己若与朝廷对抗,恐怕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陈登心中纠结,抑郁之色现于脸上。陈珪看到他这个样子,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叹了一口气说道:“早知如此,我们也派人去长安好了。“

    陈登安慰父亲道:“不管如何,我们徐州陈氏都是大族,朝廷即使真的要扶持商贾,打压儒士,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仍然需要循循渐进和妥协。只要我们在徐州的实力仍在,朝廷就不会对我们有所小视!“

    陈登的话也很有道理,陈珪点了点头,又问道:“既如此,我们今后应该怎么办?“

    陈登道:“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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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糜府的寿宴十多天后,糜芳带领一队人马前往长安,随行的还有糜贞与她的贴身婢女甘倩。

    糜贞的随行,其实并没有通过糜竺的同意,她也知道糜竺根本不会同意。之所以能出来,完全是靠骗的。

    几天前,糜贞就探听到糜竺要随陶谦前往彭城的消息,趁着那几天糜竺比较忙碌混乱,糜贞带着糜芳来找糜竺。

    先是让糜芳堂外等着,糜贞自己进入内室见到了大哥。

    “大哥哥,贞儿最近想去下邳看看佛塔。“糜贞对糜竺说道。

    糜竺此时正在整理账目以及州中的公文,忙的不可开交,哪有心思理会糜贞,头也不抬的问道:“可是浮屠寺的九镜塔?”

    糜贞答道:“正是。贞儿本想二哥哥带我前去,可他要准备去长安的事宜,说要大哥哥同意才可以。”

    糜竺也未作多想,随口答道:“也好。找时间我与子方(糜芳字)去说。”

    “二哥哥就在外面,大哥哥若真的同意,我们这就去告诉他。”

    不由分说,糜贞拽着糜竺来到了外面。见糜芳立于庭院间,糜贞也不靠近,而是远远的冲他喊道:“二哥哥,大哥哥已经同意我出去的事了。”

    糜贞说的含糊,糜芳正要详问,糜竺冲他点头道:“你们自去,这等事不必来烦我。”

    听到糜竺答应,糜贞立刻俯身一拜,道:“多谢大哥。”

    说完一顿小跑,拉着糜芳离开。

    糜芳心里虽然有疑问,可是见到大哥这么忙,也没有再问,几天后,真的带着糜贞离开徐州赶往长安。

    等糜竺从彭城回来得知此事时,他们早就走了很远追之不及。

    怀揣着激动与忐忑,糜贞走向了所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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