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令飞笑了，笑得很冷，他看向战凌悟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不，战凌悟就是个疯子！
“利用我们两家，你发动了一场三大家族之间的战争，并且借我们的手去杀死你的族人，你再从中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我的天，战凌悟，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战凌悟脸上笑容依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这本来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弱者的性命自然掌握在强者的手上，哪怕这些弱者是我的族人。
他们用他们的性命换来了我的强大，我觉得这样的牺牲很值得。”
凌令飞道：“就算把整个家族都埋葬在历史的长流中，你也还是觉得值得吗？”
“当然。”
“如果当初你的族人能够看穿你的脸面，或许他们就不会死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现实便是我活得好好的，而且如今站在了你们凌家人的面前。”
凌令飞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当年你的实力确实极大出乎了我们的预料，我们两家有无数强者葬身在你手上，可是，你在杀了他们之后明明自己也身受重创，那样的伤势根本不可能恢复，也正因如此，我们当初才会放弃搜寻你的踪迹，把你判定成了死亡。
可是......我很难理解，当初你那样的伤势究竟是如何恢复的？”
战凌悟收敛了笑容，看向凌令飞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之色，他沉默许久，而后说道：“你们两家强者的数量太多，多到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正是因为这种错误的估计，在最后一战我才会深陷你们的包围圈中脱不开身，不过好在我还是闯了出来。
逃出去之后，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在迅速流逝，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活太长时间了，我只能回我的组织，只有回到那里，我才能有一线生机。”
凌令飞皱了皱眉。
“最终我回去了，可是因为伤势实在太重......我还是死了。”
凌令飞皱着的眉头猛然一挑，只觉得战凌悟说出来的话无比荒唐，忍不住驳斥道：“死了？难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是鬼吗？”
战凌悟笑道：“死了也还是能够活过来的，不是吗？至于方法......这可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了。”
看着战凌悟脸上狰狞的笑容，不知为何，凌令飞竟真的相信了他的话，虽然那样的事听起来如此荒唐。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凌令飞沉默了一会，而后摇了摇头。
“那么换我了，我的问题要比你的简单多了，你们凌家，是选择臣服，还是灭亡？”
战凌悟的嘴唇很红，就像刚刚喝了一口粘稠的血，从这张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散发出十足的血腥味，森然而又冷厉。
包括凌令飞在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了上来，顷刻间便蔓延了整个身体，然而就算如此，他们的脸上也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有的只是澎湃的战意。
战家在那场战争中消失了，可他们留下的‘血’却深深印在每一个凌家人的骨子里，哪怕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三年！
凌令飞没有回答战凌悟的话，他缓缓回过了头，目光先是在身后十三名族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绕过了他们，落在那座有些陈旧的宅子上。
宅子是凌家的宅子，棕瞳凌家的宅子，它在这个地方已经矗立了很多很多年。
“臣服，还是灭亡？”
战凌悟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凌令飞有些不舍地把目光从那座宅子上移开，重新看向战凌悟，紧接着，他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战凌悟疑惑道：“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好好看看我的眼睛。”凌令飞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和，说道：“你看，我有一双棕色的眼瞳，我们凌家的人，都有一双棕色的眼瞳。”
战凌悟皱了皱眉。
“棕瞳凌家的人，怎么会跟你战凌悟一样，像狗似的趴在月魂殿的脚边！”
战凌悟眼帘微垂，目光散发出强烈的杀意，看着凌令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被激怒了，但却没有急着出手，因为凌家的人，只能是死人。
“既然选择了灭亡，那么我会成全你，你可别误会，我说的不止是你以及你身后那座宅子，整个凌家都会死，整个......”
凌令飞脸上的情绪没有半分波动，显然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在这种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人，比如那个去中界游玩的女儿，比如那个死在战凌悟手上的哥哥，比如那个被自己送上仙云宗的小女孩。
对啊，那个小女孩也拥有着一双棕色的眼瞳，而且她长大了，甚至成为了灵师工会的人执法，她应该不会受到牵连吧？
对啊，她说过会回家看看的，可是......她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废墟了吧，自己始终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啊。
对啊，自己是凌家的家主，当然只能代替自己的族人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是其他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因为我们都有着一双棕色的眼瞳。
很好看，不是吗？
雨下得更大了一些，雨雾中，那一道道灰色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只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更强了，强到穿透了雨帘，直刺每一个人的心脏。
“你们怕死吗？”凌令飞抬起了头，看向那片灰蒙蒙的天，可是雨太大了，蒙住了他的眼，所以他看不见。
“爹，谁都怕死。”凌云啸朝前踏出了一步，很怪异的是，此刻他那张刚毅的脸庞上竟挂着笑，说道：“可是怕死又能如何呢？别忘了，我们姓凌，我们有一双棕色的眼瞳......其实爹，小时候我很羡慕那些黑眼睛的孩子们，总觉得他们是正常人，而我们是怪物。”
凌令飞很轻松地笑了起来：“那现在呢？”
“现在嘛......”凌云啸顿了顿，说道：“现在我觉得，有一双棕色的眼睛，真好。”
凌令飞笑得更开心了，笑着笑着他便踏出了脚步，朝战凌悟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十三人也动了，朝四周穿着灰色长衣的人走去，他们的脚踏落地面，溅起了湿泥，发出轻轻的声响，很轻，轻得像是一曲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