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千古一臣 > 《千古一臣》第二十八章 武侠乱入(四)
    京城,永定门。

    蹦了大概一个时辰的屋顶,双儿托着陈恂落入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将脸上蒙着的黑布摘下,露出一张精雕玉琢好像画里人的俏脸,又将两只胳膊从黑色夜行衣里抽出来,露出里面浅绿色丝绸软衫,就在陈恂以为能有幸一睹美女换衣图时,双儿却只是将上半身的夜行衣往腰下一翻,顿时变成一条米黄色的及膝衬裙。

    换完装束的双儿毫不避嫌的挽着陈恂走出小巷,好像小媳妇挽着自家男人一样,沿着大街朝南走去,这里已属外城,街人行人并不多,偶尔遇到个把人也是低着头匆匆而过。

    陈恂没想过要逃跑,更没想过反抗,虽然双儿没对他说出什么威胁的话,但行动就是最好的语言,只看双儿的轻功,就能想到结果,估计先放他跑出二里地,人家一边梳妆打扮一边喝着香茶也能把他追上。

    两人来到街头的一座大院前,双儿在门上有节奏的敲击几下,高大的院门打开,一名穿着下人打扮的男子看到双儿也不说话,将两人让进院重新关上院门。

    双儿挽着陈恂穿过前院,院中布置也还优雅,这里湖石一块,那里花草一簇,陈恂看着这套比自家还要大些的院子心中好奇,天地会不是反清组织吗?怎么还敢在京城购置如此大的宅院,太明目张胆了吧,虽说这里是外城,可这院子也不便宜。

    两人来到后院一处屋前站住,双儿正要开口,屋里传来一个颇有磁性的男音。“双儿,进来吧!”

    屋中书架前站着一名男子,看年纪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穿一袭普通的白色长袍,倒有几分像读书人,但身躯挺拔,尤其是双肩,比大街那些秀才要宽出许多,脸上肤色微黑,却不影响美观,反而给人一种健康的感觉,五官分明,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略显娘气,倒有几分和双儿相似,鼻挺嘴正,使人一看就会生出好感,颌下无须,双耳垂厚……总之是一个充满阳刚之气,又刚中带柔的美男子。

    陈恂望着男子,总觉得从他的身上隐约能看到康熙长大后的影子,难道脑海中那段被称为野史的记忆是真的?

    “军师,陈恂已经带到!”双儿这时总算松开陈恂,抱拳单膝朝男子跪下。

    “双儿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男子将手中的书放回到书架上温柔的说道。

    “双儿告退!”双儿退出屋外。

    男子朝墙边的椅子指指。“小兄弟,请坐!桌上的茶是刚沏不久的,凉热正好!”

    陈恂也不客气,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坐到椅子上,刚好这一路蹦跳而来,虽自己没出多少力,但为了逗双儿说话,嘴中也早被风吹得干涩,是以端起桌上茶杯,大口灌了下去,温度果然刚刚好,就不知这茶是不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如果是的话,这个人竟能推算出他到来的时间,也不简单。

    男子在陈恂的对面坐下,看着他把茶水喝完,微笑道:“我不知是该夸你爽快还是赞你精明,你我素不相识,我又派人把你掳来,你却毫不犹豫把这茶喝下,难道就不怕我下毒吗?”

    “平生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的陈军师又岂会做出下毒撒石灰的小人行径。”陈恂端坐在椅上洒然一笑,那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气势从身上弥漫出来。

    “哦!”陈近南眉头一挑,颇为意外的低声念叨着。“平生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这句话说得好啊,不知道陈小兄弟是从哪里学来的?”

    陈恂一怔,难道这句话还没在江湖上流传吗?但他不愿意在陈近南面前显露出来,当即摇摇头。“这话可不是我学来的,而是我刚刚想到的,就送与陈总舵主好了。”

    陈近南听到陈总舵主四个字后脸色微变,眼中一道杀机闪过。“是双儿告诉你的?”

    陈恂心中虽然奇怪,但还是摇摇头。“双儿姑娘这一路上只与我说了一句,告诉我她的名字,之后就再没说过一个字,她又能告诉我什么?”

    陈近南脸色稍霁点点头。“看来情报真的不假,初时我还以为有夸大之嫌,可昨日我们才商量创建天地会,小兄弟今日就能推测出我的身份,佩服佩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陈近南说完这番话迟疑一下继续说道:“小兄弟身为汉人,又有如此天纵之才,为何甘心去做那满清的走狗?不如加入我天地会,他日推翻满清统治后,凭小兄弟的才华定会成为我大明内阁大学士,复甫(陈近南的字号)愿为小兄弟担保。”

    陈恂的目光在陈近南的脸上扫了几圈,心中暗叹一声,你给我做担保,只怕连你自己都保不住。心中虽这样想着,但也知道那是二十年后的事情,眼下他可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而自己此时若不答应,只怕过不了眼前这关。“好啊!”

    “你答应了?”陈近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恂,你怎么就能答应了?我想了一晚上的说辞全然没有用上,你就不能让我有点成就感?

    “是,答应了!既然我早晚都要答应,还不如痛快一些,也省得让您多费口舌!”陈恂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答应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呃……你可是诚心答应?你要知道,我天地会虽然昨日才创立,但已在天下布满耳目,如果你有异心,绝逃不过我们的耳目,到那时你就是背叛教会,要受那斩手斩脚之刑,你可要想清楚!”陈近南紧紧盯着陈恂的眼睛,他自忖识人无数,只要陈恂有别的心思,定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陈恂无奈的挠挠头。“陈总舵主,是不是我非得要先死活不答应,在你的一番说教下,然后又威逼利诱后再极为勉强的答应你才能放心?”

    陈近南没有从陈恂的眼中找到他想要的东西,神情有些失落。“那倒不是,只是……”

    “只是您准备了很多劝说我的话,现在都派不上用场。比如你会和我说:‘陈恂,你是聪明人,所以我会用聪明的方法和你说话。’

    然后你又会说:‘读书明礼的人已经去当官了,所以我们只能用些蠢人,对付蠢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宗教,用宗教来催眠他们,反清复明只是一句口号,和阿弥陀佛一样。’

    再然后你还会说:‘满清人抢走我们的银两和女人,如果我们能成功的话,就有无数银两跟女人!’对不对?”

    陈近南再也坐不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后两步来到门边,惊恐的看着安然坐在椅子上的陈恂,摆出一副如果陈恂稍有异动,他就会立刻夺门而逃的样子。“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不然怎敢白天出来?但我也不想做鬼,所以才同意加入你们天地会。如果你还是让我去做鬼,那我是绝对不肯的,反正左右也是个死,我为何要在死前再听别人的摆布?”

    陈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故意说出这些在记忆中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就为了让陈近南不要把他当成一个小卒,弃卒保车里的那个小卒。他不担心陈近南会杀他,因为对方需要他,他担心的是自己在天地会中的价值,价值越高他就越安全,陈近南就越舍不得让他轻易犯险,派他去执行那些刺杀皇上十死无生的任务。

    “你……”陈近南心有余悸的望望陈恂被阳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不是他胆小,实在是眼前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自己心里想好的说辞从来没和第二个人讲起,这个陈恂竟然能全部猜中,这不是见鬼了吗?

    “你放心,我也没有想过当皇帝,当皇帝太累,又要忧心国家,还要提防不要被人推翻,我只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过完这一生,至于谁去做皇帝不关我事,天下还是这个天下,而我还是我!”陈恂知道这时要给对方一个定心丸吃,虽然他为了不让自己脑中的记忆作废,不会让大清王朝被推翻,但说几句漂亮话又不用钱。

    这番话倒很合陈近南的口味,他自己也确实没想去做皇帝,眼下总舵主这个职位已经让他有些疲于应付,他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能推翻满清,延平王做了皇上,他就做个护**师,平日里习武饮茶,下棋泡妞,时不时谋出几个点子卖弄一番,这一生足矣。

    想着这些陈近南走回到桌边重新坐下来,正准备要说些一见如故志同道合的话却为难起来,原本他们把陈恂劫来的目的很简单,利用他的身份刺杀康熙,如果方便的话再顺便把孝庄也解决,可是刚才陈恂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我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这种十死无生的任务肯定不会去做。而对方又如此聪……妖智,再用什么民族大义去劝也是白费唾沫,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陈恂早就猜到陈近南将他掳来的目的,见他左右为难的样子心中好笑却不去理会,打算看看他到底如何安排自己,端起已经喝空的茶杯在桌上顿了顿。“想不到总舵主如此小气,连茶都不管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