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风华归来:卿本为妃 > 《风华归来:卿本为妃》第六十三章前路崎岖
    下山之路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得让骆成威一个恍惚差点从石阶上跌倒,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接稳他,他回头,那人青衣上已经晕染开一大片血迹,就是这一下,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

    那个身躯倒在骆成威怀里的时候,他觉得周遭世界都静了一下。

    郭琼玉脸上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她的泪,阿阮撑着这一个深陷往事中的女子,再要回头叫二少商量一下现在该往哪里去,张开的嘴在看到那两个人好似拥抱一样的情形时,重新闭上。现在是不是就剩她一个还活在现实里的人了?

    漫天雨幕中,有一对明角灯的光亮渐渐靠近。

    阿阮警惕地把神游的郭琼玉挡在身后,被雨淋湿的九节鞭握在手心格外地滑,那马车本是急速奔驰,在远远看到路边这四个人之后,拐了方向。

    车夫口中叫道,“姑娘,上车吧!”

    这个声音——阿阮仔细辨别——是君逸山庄在莽青城内的势力堂主,齐泽。

    她整个人直到马车靠近,稳稳停在四人面前,看清马车夫的样子后,才彻底放下警戒,“快,把他们扶上车!”

    齐泽的手在接到荆王的时候,顿了一下,二少仿佛才梦游归来,对他说,“他要和我们一起平安到达莽青城。”

    “二少,你受伤了?”

    “这血不是我的。”骆成威的胳膊紧紧圈着楚敬乾的腰身,这人倒在他身上后还从口中吐出鲜血,让他不由得揪心起来。

    楚敬乾不能死,他只有这一个念头。至于为什么,他想,大约是不能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四人上了马车,骆成威停滞的思绪重新转动起来,他掀开车帘问齐泽,“你怎么会来?”

    “阿衡死前放了信号弹。”

    “阿衡死了?”骆成威的心揪了一下,果然,这一行人是要杀人灭口,与他一同来的人不管是谁,统统没有放过。

    马车内静了许久,骆成威道,“处理了吗?”

    “已将他的骨灰带回平城,择日安葬,”齐泽赶着马车不曾停下,他知道在这样的路上多耽搁一刻都是危险,“睡在大将军旁边,他会很安详的。”

    “好……阿阮,你说,幕后之人不会是想在苍州最先结束我的命吧?”骆成威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冷峻爬上瞳孔。他如是说着,眼中无一丝担忧之意,只有愈加深沉的冷微微透露出他的心绪——他不怕,甚至有些嗜血的期待。

    就在这时,许久没说话的郭琼玉突然开口道,“如果我们活着出去了,他们就活不成了。”

    骆成威强自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靠在车厢上休息,“虽然我们现在可以锁定两个人,一个江默行,一个曹岚魁。但怀疑的证据并不充分。”

    阿阮往角落瞥了一眼,荆王脸色苍白倒在马车内,是骆成威直接将他放倒了的缘故。

    骆成威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了一句,“不必瞒他,他不会告诉他哥哥的。”

    阿阮默了一默,问他,“你是不是,让他知道了?”

    郭琼玉的手在锦盒上来回抚摸,神情看似游离却将这句话听了进去,“他知道了二少什么?”

    阿阮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就看骆成威将短匕插回在手臂上绑着的刀鞘里,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我给他看了我脸上的疤,对他说就是卫常仁害的。如今从卫常仁背后再揪出了别人,他为了利益相关暂且让我与他合作,所以不得不帮着我掩护些。”

    郭琼玉紧紧盯着他面部,“二少,你不舒服么?”

    骆成威再次咽回快要冲到喉咙口的恶心感,“我没什么大碍。”

    郭琼玉再道,语气关切,“二少,我虽不懂你们的武功,但能看出来,你很吃力。每一次调动内力的时候,都很吃力,仿佛不能完全掌控似的……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就受了重伤,才会弄成现在这样?”

    “琼玉,”这次是阿阮的声音,“你方才说什么,‘他们就活不成了’是什么意思?”

    郭琼玉的眼睛从阿阮和骆成威身上来回打量。纵然她是被他们拉入这个组织中来的,可是除了有关复仇之外的消息,她一无所知。如果不是人为地不让她知道,又怎么可能这么久了她还对君逸山庄那些人的身份一知半解。

    见此情形,她微微敛下眼眸,如今大仇已报,卫常仁活着还是死了都无甚区别了,她没有什么好要牵挂的人,唯一放不下的人,现在就坐在马车里,还好好的。

    无需忌讳。

    她于是说道,“我虽不能断定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但据我来看,那个人,或者那群人必然与当年苍州叛乱脱不了干系。我爹爹是被人当场杀死的,那个被押解进京当众斩首的人,不是我爹爹。”

    此言一出,马车内剩余两个神志清楚的人,全都怔在原地。

    “我想他们在动手制造叛乱之前,一定来找过爹爹。后来叛乱被镇压,他们要杀人灭口,才会煽动那群异族头领共同对付郭家,但凡男丁,一个不留。可惜了……”说到这里,她的手指再度沿着花纹抚摸了一遍那个木盒,然后按下了机关。

    “这里头,就是我爹爹留下的,关于他们的罪证。”

    马车里昏迷不醒的人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身子还未撑起来,口中先说,“看来这块地方,真是有神明庇佑的。”

    骆成威心下一寒,微微侧首问他,“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外头雨势渐渐减小,可以听得见楚敬乾的呼吸并不平顺,借着二少搭来的手才得以坐稳,他低头一看,华贵衣裳已然被自己的血迹弄脏了。

    楚敬乾看到自己一身狼狈,略微皱眉,本想捂住胸口的手伸到一半重新放下。他让自己尽力忽略这些,凑近细看郭琼玉从盒中拎出的泛黄信封,就在这时,冷不防从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瓷杯。

    骆成威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把药吃了。”

    “你确定荆王殿下是只身前往?”院落里四下静谧不闻一声,碎裂的地砖堆在一处,那个人的身影慢慢踏出两步,又定住,“那就是他执意先来送死了。”

    底下人听到这句,不禁抬头看他,“大人的意思……是要一起下手?”

    “怎么,你怕了?”

    “属下没有,只是属下觉得,如果让荆王殿下在进入苍州的头几日就死了,那朝廷这边……”

    “荆王再怎么位高权重,实际也就是一条命而已。如果他死了,朝廷会以为苍州确实藏龙卧虎,不可大意,从而加派人手盯住整块西南地区。再加上荆王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两人平日里好得,哼,几乎都快成为琅华的经典趣闻了。荆王出了事,小皇帝又怎么肯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这边的人马一到齐,保准杀得小皇帝措手不及,嘿嘿嘿嘿……”

    “大人,真的要放弃苍州那边的人吗?”

    江默行闻言,那笑意一点一点收敛,恨声道,“我在苍州耗了多少心血,苦心栽培了多少精英,当然不想放弃!可是事情演变成了今天这样,有些东西就由不得我来选了。不过这个消息也不算坏,最起码它告诉老夫,老夫栽培的人才,举全力可以换得下对方手中三个重要人物的命。楚承望固然敢冒险,可这后果,他不一定承担得起。”

    当朝丞相说着便仰起了头,无边夜幕被他尽收眼底,而他眼中有一股异样的狂热透出来,怎么压都压不住,“楚承望毕竟年轻,论阅历和资格,他还不够坐上那个位子。”

    “大人所言极是。”黑衣人无声告退,走到一半,听见自己主子叫了一声,“慢着”。

    “大人还有何吩咐?”

    “从二少现在的位置到莽青城,还要多久?”

    “最快三日。”

    “挑最后一日下手,”江默行道,“楚敬乾看到这变故,定然会提高警惕,到时候再调人一路跟着也说不定。老夫要磨掉他的戒心,让他以为一路都很顺利,所以加派人手不多。我们要趁他大意时,再送他上路。”

    “是,大人。”

    郭琼玉拎出的信封上面,那字迹在场的人都能辨认,“这是卫常仁的字!”

    二少本想立刻将信从郭琼玉手中抽出,奈何半路杀出一个楚敬乾。也不知刚才他们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居然一声不吭就这么醒过来了。骆成威只得压下性子,静等楚敬乾的动作。

    而楚敬乾没有接过手来,只是淡淡问她,“里头写了什么。”

    郭琼玉方才下山前就忍不住私下打开看了一眼,只瞄到卫常仁的字,里头的东西还未拆开看过,再加上之前二少说的“不必瞒他”的话,当下便打开信封,里头一张纸静静躺着,因为时间太久而泛黄变脆。

    她小心翼翼将它抽出,平摊在桌面上,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信纸上的字,不是卫常仁的。

    楚敬乾仔细辨认,回忆起在京城时偶尔帮皇兄处理朝政,看过几本重要大臣递上来的奏疏。

    这字,确实陌生得很。但似乎,又在哪里见过。

    其余如二少等人,也是一头雾水,很显然,有人借用卫常仁的名义掩盖他向郭维明写信的情况。而这封信上所写的内容也是没头没尾。

    “明日正午,帛水城西,汝愿所达也,”阿阮默默将上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汝愿所达也……琼玉,你父亲是有什么愿望想要达成么?”

    郭琼玉反复回忆之后道,“爹爹当年在时,常常挂在嘴边的只有‘愿苍州异族能与琅华百姓和睦共处’。其余都是一些小心愿,不足以成为他人的诱饵。”

    “郭大人,是个好官。”

    “想起来了。”

    骆成威与楚敬乾的声音同时发出,后者从怀中掏出一份东西,是来时楚承望给他的苍州暗门总舵分舵势力点的地图。

    曹岚魁献上这份地图时,说了一句,“上面的地名,都是臣亲自标注的,绝不会错。”

    他展开地图,找到帛水城的位置,将那两个字与信封上的字迹比对。不用细看,只一比,就看出来了。

    “江默行已有人证,曹岚魁,”楚敬乾冷冷一笑,“是苍州的神明要惩罚这个小人了。”

    郭琼玉收起信纸重新装入信封中,语气有些颤抖,“原来这么多年,我要算账的人,不止一个。”

    阿阮越过桌子握住她的手,郭琼玉的手冰凉,一滴眼泪打在阿阮手背上。

    天,渐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