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嵩在老山家吃了午饭,陪了二老一个下午,当晚住下,第二天又跟锣倌鼓倌一起到此前常去的地方闲逛。竺嵩把多日以来的见闻,择其中无关紧要的桥段讲给他们,二鬼听得津津有味。第三天亦然。
第四日一早,竺嵩向众人告辞,大家依依不舍,洒泪分别。
竺嵩赶回鬼星崖,见到魁衡,称要起身去楚王岭,“爹,孩儿对物性所知不多,想请爹陪我一同前去,也好辨别草木,助我炼化。”
“好。”
“嗯,爹,我们这就走吧!”
“你在此等我一下。”魁衡返身去向后山,片刻回来。
“怎么,爹,您平日还有公务要忙?”
“这不昨天,传令官传鬼帝秘旨,让我在这后山督造一座祭坛。为父焉敢怠慢,按其要求正在辟地开荒,不过工期宽裕,又有地府的人役主持,离开片刻无妨。”
“什么祭坛?”
“还看不出。别问,另外守口如**,别走漏风声。”
“是。爹,乘我的坐骑去吧。”
“呵呵,好。”
于是竺嵩和魁衡同乘九头大虺,飞抵楚王岭山谷。向上望去,山间宫墙颓落,草木焦黑,皆是那日天威所致。唯此山谷幽静自然,仍是草木葱茏之象。竺嵩打开楚怀王留书,与魁衡一起细观其上的缚魂楚荆配方。
“爱恨草、执念眼、碧落英、黄泉硝,嵩儿,这几样东西爹却是一个也没听说过。”
“哦?难道是那楚怀王欺骗于我……”
“嵩儿,先莫猜疑。那毕竟是楚王的宝物,配料本也该不是简单易得的。我们先找找看。”
“嗯,爹,我想这爱恨草自然是草,黄泉硝是一种硝石,只是这执念眼、碧落英不知是何物类。”
“总之定非平常所见,我们把这山中寻常未曾见闻的草石留意一番再说,顺便将那楚草采够。”
“好。”于是父子二人开始寻觅。魁衡见多识广,竺嵩多少也有些见识,加之九头相柳动作迅即,不到一个时辰便将这楚王岭山谷中的草木土石搜了个遍,采了楚草,并各捡了一些奇异可疑的物事细细分辨:
“我看这种土焦黄晶莹,嗅之有烟灼之气,应该就是黄泉硝了。”
“嗯,我也这么看。”
“这种山石翠绿莹白间杂,内絮聚片,变换角度观之,有如瀑水飞泻,就是碧落英吧?”
“对。”
“这种小草双侧对生,一侧通红,一侧通黑,且不时互易,看来是爱恨草无疑了。”
“这种果子自然就是执念眼了。”——但见那果儿与人的眼珠一般无二,本其生于树上时凝视的方向,无论怎样扭转,那瞳孔所对之向总也不变。
“爹,这下面说要以精深之念引火淬炼,我要到这峰顶上的祭坛行之。”
“好。爹为你护法!”
二人上到岭顶祭台之上,却一眼望见那楚王坐处与九鼎之间的空地上,两只奇怪的兽正在争执。其中一只狼头羊身,另一只羊头狼身!
见那狼头羊身的怪物围着对方转来转去,不时探出红舌大口,咬向对方。那羊头狼身的怪兽则奋开四足,一边躲避对方的利齿,一边角顶爪抓,发动进攻。
忽然,狼头羊身兽的大嘴咬住了对方的脖颈,羊头狼身兽则以四爪死死拽住对方的身体。——双方一较力,羊头被咬掉,狼头则被对方从身体上拽断。
二兽余劲未退,身各寻头。慌乱之下,狼得狼头,羊得羊头。
如此一来,只见那狼精神抖擞,磨牙吮爪;那羊同时失去了尖牙利爪,无法相争,莫头就跑,慌不择路,一不留神窜出山崖。
那狼兴奋至极,只顾追羊,跟着跃出,双双跌落悬崖。
竺嵩看得呆了,待那二兽落崖良久,还未能回神。
“嵩儿,嵩儿,”魁衡唤道。
“哦,爹,你说……”
“什么?”
“我魁家先人曾与天庭分庭抗礼,各凭爪牙,矢志不渝。后来我家落败,遂遭封印。直到父亲你开启封印,我魁家的一鳞半爪又回到了孩儿身上。
如今我被天帝赦罪加恩,成了天庭使者之身,岂不就同那身头互易一般,羊得羊头,再难逞凶……”
“这,嵩儿,切不可作如此之想!涉及如此大节,我们不能只以自家恩怨为念,要心存三界、胸怀黎民才是啊!
自天帝立轨,治下有道,生灵各安其业。虽有罪恶,有天律科之,皆促其因果报偿。三界规矩既立,生灵万物依此运转,若是任性逆天,生民必遭涂炭。纵使你我未被封赏加恩,尚需安分守常。何况荣禄如此,又岂能不磨削那一牙半爪,而妄图恃其有所施为?”
“嗯,爹,孩儿明白。我只是有所感触罢了。”
“好。来,抖擞精神,我助你炼制楚荆!”
于是竺嵩坐到祭坛地台上的中间座位,魁衡在偏座落座,旋即道:“嵩儿,难怪那楚王将这法坛建在此处。依你之前所讲,那楚王一脉最善念力之法,念力由定力催生,而此处正是修行定力的上佳之处啊!”
“哦?爹爹,怎么讲?”
“夫择地者,形、意、气俱佳且相应者为上。你看,坐于此处,举目四望,群山环抱,聚气之意明显。——此抱若再大,则气散,若再小,则气淤,如此者可谓恰到好处!背靠鬼封山主峰,总督气门,固之使不泄耗,亦安坛主心神。
再论这坛场的建制,平坦开阔,如同棋盘,这九鼎正处于盘中九星之位,此即接通天地之意。坛场四周,依远近峦头的方位插设旌旗,导引、调整出入之气,又将坛场与山势融通。这三把椅子,固于尊位,玉髓材质,俯视坛中九鼎,并以地下玉脉与之相通!由此,天、地、人、坛、山浑然一体。在此修行、作法,其功效自然远大于他处。”
“多谢爹爹指点,嵩儿这就开始了。”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