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进行第二次交易的谈判。”
凌冷冷道。
她坐在自己的摇椅上玩弄着手指，一脸玩味的打量着长桌另一边的绅士。
被鄙夷的眼光所注视，韩泰却没有一丝烦恼，反而有一点兴奋！
此时此刻，他已经换了另一个眼光看待眼前的魔法师。
他认为，凌现在已经成功的进阶成为了一只标准的“萌物”！
作为一个资深宅男，他很清楚自己记忆对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凌，表面看上去依旧是那个冷酷的魔法师，但受到大量宅文化的影响，内心深处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动……
这个变动究竟有多大？
韩泰也不好估量，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对于本土的人来说，这些异世界的异文化形成的冲击，足以导致人的三观发生巨变。
哦？原来黄瓜不仅能吃，菊花也不仅是一种花啊……
像这之类的都还只是最浅显的！
韩泰对此深有体会：这个公式成反比，心灵越是纯洁，造成的影响就越可怕。
那面对这样一个深受宅文化巨大打击的魔法师，表面上还保持着气定神闲的教授，实在是戳中了韩泰的萌点。
绅士的观点是：在任何情况下，对于一个萌物都应保持一种赞美的姿态。
“我现在很欣赏你。”
绅士如是说。
“可是我不觉得你在赞美我…”
“不！你现在应该说：你这么夸奖我，我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绅士举起双手反驳。
“给我闭嘴！”
魔法师有些愤怒，她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你以为就你这点记忆能给我造成多大的影响？这真是个笑话，别以为这些东西能对一个精神力充沛的大魔法师产生奇怪的念头…现在开始给我好好的思考下你有什么愿望！
赶快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
“噗~~啊哈哈哈…嗷嗷嗷…”
听到这句耳熟的著名台词，韩泰一乐，喷出一口老血，跟一滩稀泥一样跌下椅子，拍在地板上。
“你…！”
凌眼神更加冰冷，她举起了手指，空气微微一震荡，指尖冒出一团湛蓝色的火焰，却散发着阵阵冰冷的气息。
这个火焰学术称为灵魂火焰，顾名思义，就是用来专门对付生物灵魂的火焰。几乎所有的魔法师都认为，真正地痛苦并不源于肉体，灵魂才是一切的根本所在！
想象到灵魂本身被火焰灼烧的快感，想必大多数意志坚定的魔法师都无法做到从容面对吧！
凌举着火焰，脸上蒙着一层寒霜，眼中寒光闪烁。
这时候她只要轻轻动下手指，或者一个念头，就能让眼前这个混蛋尝到人间最痛苦的刑罚。
但是她却久久未动……
忽然，凌脑袋一歪，竟坦然一笑。
“没错！没错！不仅如此，快和我签订契约吧。然后…”
她的笑容更加灿烂，脖子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然后…给我穿上魔法少女的低胸露背礼服！还有专属的纯白丝袜。”
平平淡淡的吐出这句话，凌熄灭了火焰，收回了手掌，一脸嘲讽的看着地板上面色骇然的韩泰。
果然！正确对付绅士的方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凌轻轻一哼，却不防韩泰下一秒就做出了回应。
“给我穿上…哦？请问这是一个定语吗？你是说你要我给你穿吗…还是说要我帮你穿呢，这么说是你要穿的吧…”
“请不要和我玩这种低端的文字游戏，你不觉得很有失绅士的尊严么？”
凌立刻冷脸打断，结束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交谈。
她没有再回话。
直觉上认为，眼前这个家伙不知在宅文化上究竟有多大的“成就”，像这样没有头绪的交谈下去，最终自己会被驳倒。
看到她如此坦率态度，在绅士惊讶的目光中，魔法师表情认真的抽出了签订契约所用的羊皮纸。
返回椅子，事情回到正题，现在准备签订第二份魔法契约。
韩泰交易的物品，是自己身体里的泵式机械心脏。
他将得到的，是凌将力所能及又不触犯任何法律和规定的情况下，满足他一个愿望。
那么问题来了。
还有什么比学会挖掘机更崇高的愿望吗？
韩泰看着自己身上的斗篷，感受着里面真空的身体那种通透凉爽的滋味，回忆起之前想到的主意，不禁浮现出一脸诡异的笑容……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凌看穿了韩泰心中所想，面无表情的叫醒他。
“我翻看了你的记忆，虽然内容驳杂，分类也很多，有一点你没有说谎…这确实是我所见过的最博大的文明。但即使如此，有件事我始终无法释怀…”
果然是这样啊。
韩泰叹息，他似乎猜到了下文。
“…那就是，虽然之前我看到了你的身体没错。但是不管从任何角度上来说…不，我必须任性的告诉你，你不能觉得自己吃亏！你要明白，受到伤害的是我才对！
让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少女欣赏自己的酮体，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地位崇高的大魔法师，你的人生从此以后也有自傲的本钱了！
至于我顺手帮你治疗了伤口，那种事情不值一提，虽然你道了谢，但是你应该明白，我这番举动对你的意义远远比福利要强上一百倍！所以我认为，你真是一个绅…人类的话，就不要说出这种肮脏的想法。”
只是越听的后来，韩泰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直到教授阐述完毕之后，他不禁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咦？！”
凌诧异。
“我说…”
韩泰认真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惯性思维么？还是说，你觉得我一定会这么做？”
“那你…”
“你错了，凌。这么想是不对的。你从开始就错了！”
绅士大声的矫正着魔法师的错误。
“我想告诉你，你以后，不…从现在开始，最好不要再用这种‘我认为’的方式思考问题，不然我保证你以后的人生会损失更多！其实你明白吧，对，你复制了我的记忆，所以你明白一个道理，但是你没有认真的去看待它。”
吸了口气，他站了起来，阳光下巨大的影子遮蔽了长桌，洪亮的声音响彻书库。
“那就是…这天下没有哪两个人拥有同一种思想，这世界上没有同样的一片叶子！即使你拥有一部分和我一样的记忆，但是，那就像读书一样，同一本书，一千人读过那就会产生一千种想法，没有人会完完全全的达成共识！
如果说我的记忆是一本书，那么作为读者，你我的想法也一定不会一样！无论这个时候，还是永远，你都无法取代我的思维！
就像你说的这种结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韩泰叹了口气，轻轻说出了答案。
“你是指，我希望得到你的身体对吧？让你用身体补偿我？的确，明知道自己眼前的家伙内心世界这么猥琐……但我必须矫正你，这仅仅只是代表你自己的想法。仅此而已。
所以说，你错了。从一开始就错的很离谱。”
凌眼神变化着，过了良久，郑重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说的很对。”
她抬头望着韩泰，却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桌子上，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她好奇的眨了眨眼睛，这个样子俯瞰起来极其可爱，让韩泰脚下都微微一软。
“你这番话很有道理，我无言以对，你赢了！现在的样子，倒是真的有几分绅士…那么告诉我，你的真正愿望是什么吧！”
听到“真的有几分绅士”这种话，韩泰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是真心的夸赞我吧？
只可惜……
他心中叹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听好了！我的愿望是…”
凌睁大了眼睛，已经做好了接收一个崇高神圣的愿望的准备。
但往往，现实与理想总是背道而驰……
绅士站在桌子上，双臂环抱，右手贴在下巴上，食指抵着嘴唇，温和的声音携着初阳洒落而下。
“请－你－迷－上－我－吧！！！”
声音在书库里回荡，久久不散……
此时此刻，他心中正为自己欢呼赛高。
碰见所谓的萌物就心跳加速流口水，幻想愿望就是让对方肉偿——那是标准的猪哥反应，标准的等闲之辈。
而像他这样，这才是真正的绅士啊！
“……”
请你迷上我吧……
滋滋~~
这一瞬间，魔法师手里竟不受控制的冒出一团火焰，直接把羊皮纸烧了个窟窿。这倒不是因为这个“愿望”感到愤怒，而是被结结实实的震撼到了。
唔！原来话还可以这么说？
不管是要求肉偿，还是请迷上我，虽然两句话的意思并不差太多，但是后者却显得异常的优雅和尊贵，形象也瞬间就高大起来了！
真不愧为大绅士啊！
然后……
“我拒绝！！！！！”
凌没有张嘴，冷冷的声音在韩泰脑海中炸起。
这并非是单纯的德鲁伊自然之术，而是有意的增加了一点灵魂力量，虽然不会造成灵魂攻击，但也足够对普通人产生不小的震荡了。
结果就是，韩泰只觉得眼前一花，哎呦一声，直挺挺的掉下了桌子，摔了一个倒栽葱。
绅士爬了起来，不以为然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故意似的反问道。
“为什么拒绝？”
“不为什么。”
凌摇着头，韩泰继续追问。
“那么请问，让你迷上我，这个愿望，是否触犯魔法师行为规范？”
“没有。”
“那么，是否触犯红月帝国宪法？”
“没有。”
“是否会对你造成人身伤害？”
“表面上，没有。”
“那…”
凌摇着头制止，眼神里透着一股戏谑。
“我说了，这只是表面上。虽然表面上不触犯所有规定……但我根据你的记忆，知道了一个秘密，差不多再过十天你就要死掉了。”
哎呦，又被补了一刀！
韩泰心中呼痛。
“所以说呢，仅仅十天的时间让我迷上你，爱上你，喜欢你…啊哈！我觉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看清你的本质之后！这种事如果真的发生，那一定是我疯了，我保证当着你面吃魔法水晶。不！要吃也是给你吃。
那好，我们来假设一下，比如我今天爱上了你，十天以后，你已经死掉了，难道想要拉着我一起死么？还是说，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从今往后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下去么？
我想你应该为你这种险恶的想法感到惭愧！这是在变相的折磨我！无论我选择那边都会对我的身心造成伤害！
当然这都还只是潜在的事实。
如果从我的主观上来说，我第一次的回答就是我拒绝，那你就应该无条件的妥协！
我不想在多说什么，如果你偏执到还想继续纠缠…唔？你想不想试试变成灵魂精魄的样子，永远生活在一颗水晶球里？
这样就可以永远把你捧在手心了，你觉得呢？”
“你赢了。”
韩泰擦了擦冷汗。
这是被反将了一军吧！
这个魔法师教授的舌头简直厉害的像恶魔！她从头到尾面不改色侃侃而谈这种羞耻的对白，硬是用这么一套理论把自己驳到毫无翻身的余地！
而这种羞耻的语言，正是女人的特权吧……不过呢，韩泰并没有丁点的懊恼。
作为一个绅士，输给一只萌物，这不是丢人！因为面对一只萌物，结局是已定的：只能输，不能赢！！
这正是：一个绅士的自我修养啊！！
他没有再追问，也无法再追问。
让这个女孩爱上自己——这种鬼话，只是被看了身体觉得暧昧的正常反应，顶多算是个小小的报复，现在当然也烟消云散了。
韩泰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是想回到本来的世界？回到那个喧哗的都市里吧？或者说是想继续活下去吧？
可不管生存在哪个世界，他依旧是带着一颗机械的心脏，这东西随时能要了他的命。如果要活下去，那么以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大概对他也是没有任何帮助。
契约必须是这个魔法师力所能及，这些她肯定都办不到！
“我能不能回原来的世界？”
“当然不能……虽然知道你来自那个世界，不过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在我看来，你生活的那个世界真是有趣，但是也不过只是有趣而已。
有趣的程度也仅仅是在炼金术的成就上极高，却没有魔法这种东西，所以我依然感觉无聊。还有那里的人类不像这个世界这般无知…
哦，还是甘道夫魔导师的名言，无知是一种幸福。正因为知道了太多，所以担心了太多，他们太多人都生活在惶恐之中，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真是一群可怜的家伙。”
韩泰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凌的证实依旧让他有些失望。
无知同样也是恐惧。不知生死，以为天命。
他又叹了口气。
“那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当然不能的吧！
“这是你的愿望？只是很可惜，我听说过一件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的事情…”
教授微微垂着头，巨大的帽檐遮着眼睛。
“我听说过，五十多年前，我的老师在红月大陆遥远的东海探险时，似乎发现过一颗德鲁伊的橡果。
这个东西是德鲁伊这个神秘的组织传承的圣物，放眼天下也不过一双手的数量。传说不管是魔法师还是武士，使用之后都能提升一两阶的实力，甚至有机会突破到圣阶…更重要的是，它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可以化作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据我所知，传说中的甘道夫魔导师身上就有一颗橡果，后来在某次战争中他被弩箭射穿心脏，他却并没有死去，原因就是把德鲁伊圣物化作了心脏。
在他的自传中，还声称这颗德鲁伊心脏比人类的更加强大，使他成为了历史上最长寿的魔法师。只是你就别想了…如果我的老师得到了这枚橡果，肯定会自己用掉。”
“哦，原来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这么看来，我岂不是晚来了五十多年？”
韩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发出惊讶的苦笑。
“你这话不全对，就算你五十年前存在，作为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使用它…唔~你要在的话，我一定带着你去，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别人用掉…咯咯咯~真想看看你会是何种可怜的表情呐…”
凌从容补刀。
好在，在这一整天里经历着这么多的挣扎，韩泰似乎已经对不久之后的命运看开了很多。
他耸了耸肩膀，下意识的问了一个很常见的问题。
“现在几点了？”
“按照你的习惯，大概是上午十一点二十分，这是你的愿望吗？”
“不是！那现在是哪年哪月？”
“红月历2060年3月11日。哦，别惊讶，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和那个世界的时间格式这么像，莫非是平行世界么咯咯咯…”
2060？2060……
韩泰心中默念着这两个数字，总觉得哪里不妥。
稍微回忆一下，他终于就想起，这个书库好像已经数十年都没有再藏书进来，意识到这些，他立刻走向书架。
“你要干嘛？嗯？你千万不要问我‘嘛’是谁喔。”
凌的眼中有着一丝戏谑，在她的注视下，韩泰随手在书架上抄起一本书籍，看了看印刷的日期，随后又塞回去，连续看了好几本之后，他说出了疑问。
“现在不要和我说这些低端笑话…告诉我，为什么，这里的书都是四五十年前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书都在这里。你不会是想问我有没有a书吧？”
“啊？”
韩泰一愣，脑子一下没拐过弯来。
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书都在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
他立刻摇了摇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有什么不懂的？就是字面意思：这个世界的书几乎都在这里！……哦，对了。”
魔法师似乎想到什么，幽幽叹了口气，直接站了起来，她歪着脑袋，这次却缓缓的摘下了头顶的帽子。
在阳光的照耀下，她一根根发丝闪烁着银光，缓缓脱离帽子的束缚，头发仿佛瀑布一般一缕缕的洒落下来。
当她把帽子随手丢下，再看过来的时候，韩泰感觉自己仿佛忘记了思考，也忘记了呼吸。
一头银白长发披在她背后，头发是如此长，几乎垂到了小腿肚，细碎的银丝随风轻扬。巨大的窗口前，凌站在耀眼的阳光里，仿佛最圣洁的天使。
她抚摸着头发，小心翼翼的整理，带着一点点歉意，语气真诚的……
说出了一段令韩泰头皮发麻的秘密。
“抱歉，这个确实是我的责任，我想原因可能是过去太久了，使我忘记了这件事吧…太久了，我想起来了。我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像今天这样交谈，以至于我的语言能力显得生疏了，好在这些年里我看完了这个书库里所有的书籍，所以我的思维并没有退化……嗯？小家伙，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吗？”
“什…什么？”
“这里的确是红月大陆，不过也可以说不是！
你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地方大概有方圆数十里的面积，被单独的封禁起来了，而现在，你和我，还有附近的一个小镇，我们都在这个封禁里。
哦，可能说封禁你不知道……唔，结界怎么样？这个你肯定知道。是的。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在红月帝国和幻夜森林的交界处，西边的森林深处就是精灵族，东边走出森林就是红月帝国。
不过你可以把这里看成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设置的非常隐蔽，大概是在五十年前吧，我就被一直封锁在这里，这多亏了精灵族的永生之露，不然现在给你说话的就应该是我的亡魂了。咯咯咯…是啊，我想起来了，太久了太久了，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唔…那个小镇的居民都是些可怜的孩子，他们被无辜的卷入了这个结界，已经与外界丧失了五十年的联系，当然，五十年里他们都陆陆续续的死去了。
所以我说，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书都在这里，因为我们现在身处的结界中的世界就这么小，五十年了…咯咯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