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逐清驱洋 > 《逐清驱洋》第二十四章 降兵归营
    吴人杰的逃窜让大营一下变得更加混乱,等到洪天贵福亲率太平军冲进那被强制破开的大门后,这个大营除了遍布各处的数个黑烟袅袅的大坑外,便是留下数千再也不敢有任何动弹的投降士卒。这让太平军全军上下士气大振,再是如何说,这以不足一盏茶的工夫兵不血刃地攻克一座拥有五千兵力驻守的土木坚城,这自然算是一空前的大胜。可即便如此,却让洪天贵福多少有些哭笑不得,说实话当真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选择高兴还是郁闷!

    这在营中这数千士卒口中盛传且直接吓退了吴人杰的所谓“天灯”自然便是无良心炮发出的炸药包。原本按照洪天贵福之意,这夜半发炮也只是袭扰疲敌之策,只要让曾国藩知晓这吴人杰已然在与洪天贵福的太平军开始正面交锋,照其狡猾的个性,必然会选择静观其变,直到看出胜负端倪之后,再行率兵挺近,就算不是坐收渔翁之利,也能尽知太平军战力虚实。

    而对于洪天贵福而言,也恰好可以借着这段两军迟滞拖延的时间,宝华山太平军倒也足以等到与堵王、干王等人率领的湖州军的正式会师!到时只要行动迅速,强行从正面突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吴人杰居然如此的软骨头,便是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准备来那么一下,便是开营单独逃跑,这让洪天贵福看着这重型碉堡一般的营地一时陷入了两难:

    守营!早则今夜迟则明晨,听闻了吴人杰战败消息后的曾国藩,必然会领着大军拍马赶到,到那时敌强我弱,这大营当真是万万守不住的,说不定还得将手下这数千将士的性命送进这无端的绞肉机之中;弃营!洪天贵福更是舍不得,不说此地的军营在当道下寨可谓正是宝华山的前哨阵地,便是如此坚实的壁垒也比山上的大营要好上许多,如不加以好好利用,实在可惜。

    这可如何是好?

    说起来,洪天贵福觉得自己此刻的脑袋一时间变得无比巨大,话说其他的穿越人士为何来到这后世处处都能得心应手,可自己却是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天国幼主投胎。这十几日的光景,虽说大方向的发展倒也并没有与理想太过相悖,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处处涉险,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当真过得不是如何舒坦。

    “万岁!这些吴人杰的部下应当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吴人杰的部下?擒获了多少人?”对于这些溧阳城的叛军,洪天贵福并没有想要将他们留下作为自己部下的打算,毕竟就连朱洪章的吉字营清兵都能释放,这些非战即降的队伍,留下还有什么用处?至于此刻询问,也不过是洪天贵福心中郁闷而下意识的话语而已。

    “回禀万岁!五千一百零三人,他们表示决意重新加入太平军,愿为万岁的开路先锋,并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请求万岁不要点了他们的天灯!”

    “哦!都统统给放了吧!嗯?五千人!?等等……”本以为这吴人杰逃了,这部下所剩倒也不会多到哪里去,毕竟为官的都走了,这些当兵的选择溃散也属于正常之举,可听闻这李容发的回报后,愣是惊得洪天贵福险些呛了一大口口水。可略微一思量,也许这还当真是一个摆脱如今困境的机会呢?说道,此刻的洪天贵福的心头也是立马又是冒出一极损的阴招,或许这曾国藩老儿这次当真是要被自己坑定了,“他们说愿为我军的开路先锋?”

    “回禀万岁,是的!”

    “好!带他们当中几个领头的来中军见我!”

    李容发如何没有发觉此刻这洪天贵福眼中突然闪动的神采,虽说对于洪天贵福这突然对这伙叛军表现出的兴趣略微有些诧异,但他毕竟跟随其南来北往,倒也知道这天王并不如何会按常理出牌,心思缜密,此刻自然不会也不会悖逆,也不足一盏茶的工夫,几个身着太平军号服却留了一根长辫的叛军将领也便被带劲了中军大帐。

    “罪将太平天国殿前五千七百四十二丞相叩见天王万岁!”

    “罪将太平天国殿前炎九千零八将军叩见天王万岁!”

    “……”

    常言道: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叛军将领倒也与那吴人杰一模一样赫然都是些油嘴滑舌之人,见到洪天贵福也不嫌自己脸皮厚实各个往自己脸上贴金,居然各个报的都是从前所在太平军中的任职,就算是称他们是厚颜无耻,只怕也不为过。但洪天贵福对此好似倒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行了!你们可愿意重做我天国的军民?可愿意为我天国复兴而努力?”

    洪天贵福这言外之意,这些叛军如何不知。显然和他们预想的一样这天国却也有招降之意。毕竟这也都是战场惯例,自己这些人可都是究竟战阵的老兵,再是如何说也比新兵蛋子来得实用不是?所以他们在最开始也都是直言原作排头兵以表投诚的忠心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万岁但有所命!罪将万死不辞!”而洪天贵福此刻所言更是让这几人眼神炯炯,那磕头更是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好似就怕这天王再是一怒,一道天灯便是出现在自己脑门之上,说实话:他们真的是被吓怕了!

    “嗯!很好!我并不要你们如何万死!只要你们将一句话带入曾国藩的清军大营,便让它在军中口口相传,尔等便是大功一件!过往一切既往不咎!”

    原本听闻这洪天贵福提及让自己这伙人返回清营,这几个叛军之将一时也是色变,毕竟自古以来这降者为内应之事也算是战场的铁律,可如今这地方可是已然威震整个江南的曾国藩,叛军战败在前,此刻回营自然会被湘军怀疑,倒是别说是成为内应,只怕这性命多半难保!

    可等到洪天贵福说完,听清这散播消息之事,几人又是不约而同地互看了一眼,心中碎石苦涩,但也没了一开始那般郁闷的表情,毕竟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只要能传出去管它是怎么传得不是?换句话说,这当中可操作空间很大,倒也让几人原本已然灰暗的心理略安:“还请万岁明示!”

    “很简单!就是一句话:就说我洪天贵福拜谢曾大人馈赠粮饷军械及安身大营!且日后待他问鼎江南之时必有重谢!”

    说完此言,洪天贵福也是冲着身后挥了挥手,倒也直接将那叛军军官给打发了下去。

    “万岁!这……”

    “没事的!就算放他们回去,他们也活不成的!曾国藩为人谨慎如何能让这群从我军中安然离去的叛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肆意活动?至于那表示我感激他曾国藩的话,我相信在曾国藩决定斩杀这批叛军之时,也便是在湘军大肆传播之日。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这群叛军怕我点了他们的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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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灯?”而此刻言及这天灯的也不止洪天贵福,只是相对于洪天贵福的好整以暇,这尚且还远在数十里之外的曾国藩倒也头大无比。对于这发逆降将吴人杰,曾国藩也本就不如何待见,虽说打发他前去宝华山山脚筑营,不过也就是作为惯例一般,将降兵新兵最为排头试试这发逆头子洪天贵福的水而已,并不如何报以希望!可如今此人居然在出发至今尚且不足五个时辰的时间里被打得孤身一人逃回大营,这着实让曾国藩也是吃了一惊,对于前者口中的所谓天灯也是闻之一愣。

    “是啊!大帅!罪将亲眼所见,那天灯降世带起的灯晖足有磨盘!不!足有这个大帐那么大!而且就那么一个天灯也就直接带走了罪将手底下二三十人的性命啊!”

    至于对吴人杰接下来这如同神话一般的描述,曾国藩也是极为厌恶得挥了挥手臂,便是将其请了出去,眉头也是深深的皱起,围着案桌更是绕了四五个圈子之后,这才对着两侧同样都是深思表情的人群说道:“这吴人杰所言,各位可有如何想法?”

    其实此刻的曾国藩心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镇定,如今这江南的局势表面看似乎是静如止水,就连超过千人的大战都没了踪迹,一副即将走向和平的模样,可其中的暗潮汹涌,确是让人最为头疼的一事。尤其在安庆之时,这曾国藩便是对发逆的举动便已然有几分看不出根据的样子,如今又来了一天灯降世之说,这让他顿时心中危机感更盛。

    “哼!这吴人杰反复小人!其言可诛!什么狗屁天灯降世,不过只是丧师失地的托词罢了!这洪福瑱区区千把人马,守个宝华山山脊还是捉襟见肘,如何还有能耐反击我军?只怕这狗头吴人杰早有与之勾结之心,这粮草并非为我而办,而是为那发逆而征罢了!”

    或许本就是让这洪福瑱屯兵于金陵之郊且使其开始妄自尊大多次袭扰过往清军,让曾国荃很是没有面子,此刻见吴人杰如此夸大这小小发逆残兵的能耐,一时也是火起,还不等曾国藩话音落下,也是直接站出身形,对吴人杰所言也是一通悖斥。而且说来这曾国荃原本就想着借这话头,自领一军直接推平了这宝华山以雪耻辱。担当想起出发时,曾国藩所言的必须大造声势,告诉大清国朝堂之上的人自己这湘军仍在努力剿匪并无反叛之意的事实,这才强忍着没将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全都倒出来。

    但曾国荃之实意,别人如何会知,尤其是那赵烈文作为湘军首席幕僚,素来不是曾国藩指名点姓也是由他第一个发言,此时大帐之中被曾国荃这一莽夫开了第一嗓子,也是引来微词寥寥,他也是无奈之中,黯然站了出来,不过看这意思,他似乎还真信了吴人杰的话,不过也不好太悖了曾国荃的意思,所幸也是半推半就,最后倒也肯定了后者的猜测。

    “回禀大人!学生觉得,这吴人杰所言,口中好似颠倒,但有几分真实可信,照其所言,这下寨之地本就是占据宝华山出山要道,这发逆盘踞此道必是为其粮饷、消息流通之道,如人之口鼻,如何能让人塞之。且照兵法所云:攻其立足未稳!发逆今夜出击也属正常!只是这天灯一说,学生愚钝不识正解,但观其言语闪烁,多有重复叠加之词,或许正如抚台大人所言,只是吴人杰的借口而已!”

    这等结论,说实话其实也等于是没说!这吴人杰孤身逃回,不是遭到了来自发逆的打击,难不成还是自乱了阵脚,引得军中哗变不成?

    但除了这二人,帐中余下诸将倒也一个不曾开口,甚至连那素来与赵烈文颇为不甚投意的李善兰一时也是皱着眉头,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其实关于发逆点天灯之说,他倒也在早年跟随徐大人之时听闻过一二,只说此物属于发逆的酷刑,用以惩戒叛徒狂匪,从而听说还能以此对敌。所以,在沉思一阵之后,也便如在场之人一样,将这天灯降世当作了吴人杰推脱责任的助词罢了。

    “你等都认为这天灯之说根本子虚乌有?”见整个大帐安静了下来,曾国藩也是边踱着脚步边说。只是此刻这语气,听着着实没有底气,“可是,为何本帅觉得吴人杰并没有撒谎?”

    曾国藩的理由很简单:在这个时代,一个失去手下的将军等同一待宰的猪狗,根本就没有生存的空间,这吴人杰当日之所以在湘军围城之时投降却能被湘军所接纳也正是因为其手中的万把兵力而已。此时他居然会选择孤身返回湘军,要么便是那发逆太过强大,吴人杰完全不敌,所以他有理由向自己请罪;要么就是这厮根本不懂这个时代的生存要义,只是回到湘军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两相比较,哪个可能性更重?这吴人杰何许人?如何不知此刻的自己选择后者就等同于自杀?如此一想,这兵败的原因自然就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难道这发逆但真有如此恐怖?或者那些在宝华山连挫朱洪章,在下蜀镇夺快船袭钦差的精妙战事也都不是巧合?曾国藩此刻觉得自己整个脑袋有些要炸开的感觉,与发逆鏖战了数年,如今这一刻却是他感觉最为不安的一刻。

    “报!报告大帅!吴人杰的降兵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