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盛夏青橘 > 《盛夏青橘》第二十四章
    刚好请的周六的假,连着周末一起相当于放两天。

    隔天换好衣服白墨就去敲邹辰的门。

    他刚起床,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睡眼惺忪地开门。她打量着,唔,小麦色皮肤略黑,上身下身比例十分协调,线条很好,强韧平滑的肌理随着走动若隐若现。石膏已经烘干了,昨晚没来得及细看,有些变形。

    邹辰侧身让她进来,“你怎么起那么早?”

    比起要上课早上6点半爬起来的酷刑,这已经很晚了。

    白墨在屋里四处晃晃,空荡荡的,十分整洁,一条长条沙发横在墙边,一张书桌几张椅子。桌上有一个笔筒,两只黑色签字笔,一个水杯。屋里整齐是整齐,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倒是角落里放着一个篮球,白墨把玩着球,原以为男生房间很邋遢的,大失所望,连双乱扔的袜子都找不到。

    她随口问:“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刷牙停顿了会儿,“没有。”

    “哦,我有。”

    邹辰一口漱口水没喷出来,咽了下去,呛到喉咙管,胸腔一阵猛烈地咳嗽。隔壁那间狗窝,他感觉头上一群黑鸦飞过,至少狗还不会把粪便拉在自己窝里,想起那满屋子的零食包装袋,眼皮子极为缓慢地抽搐了一下。

    有一种的洁癖只针对于别人,不针对自己,白墨仅限于把自己捯饬干净,房间脏不脏乱不乱自己弄的她都能住下去。对于身边的人不行,她看不惯别人邋里邋遢碰钱不洗手,特别是有些男生,运动完大汗淋漓地坐着听课,于洋玖明很多次都被他同桌嫌弃。就像白墨喜欢吃薯片,每次却非得用筷子一片片夹,坚决不用手碰,或者拉开一豁口,一咕噜倒进嘴里。

    邹辰回房穿衣服,几分钟后,“你进来。”

    石膏变形后,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活动,黑白条纹的宽松打底衫只套了右手和头,左臂吊着个袖子。这个模样和平时差了十万八千里,白墨没忍住噗嗤一下乐了,邹男神刀子眼轻飘飘地刮在她身上,独臂吊袖没有平时十分之一的威力。

    “好傻,弯腰。”

    她将袖口撑开卷起,把石膏一块塞进去,再将袖子叠到手肘。

    邹辰俯身,嗅到她身上一股奶香,两三岁小孩特有的味道,很安心。鼻尖触到绒绒的碎发,有点痒。

    “好了。”

    他起身,心里有些留恋。

    上医院得到城里去,白墨他们学校是属于l市的郊区。本来通往城里的公交就只有一班,周六人又多,一波一波地接着上来。小学生都喜欢成群地往里边挤,左手抓着扶手,右手还拿着辣条。

    望着才到自己腰间的那几个小萝卜头和小萝卜头手上一根根火红的辣条,她僵住了,尽量往座位上边挪。白墨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点缀散散碎花的卫衣,修身深色破洞牛仔和一双球鞋,她十分担心那几双通红的小手什么时候没扶稳在她身上来一爪子。

    邹辰看她小心翼翼憋屈的样子失笑,向后移动两步,站在她身后,刚好隔绝了魔爪。

    白墨只盯着下边看,也不知道是谁拯救了自己,刚抬头想说谢谢,就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神,漾起的嘴角满是调侃。她撇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心里这样想,身体却放松了许多。

    医院里,医生给邹辰重新检查了手,装上新的石膏,嘱咐他手伤的期间小心点,别再出乱子。

    从进医院到现在,邹辰都绷着一张僵尸脸,也不说话。白墨和他说话也是好久才回答,白墨在心里腹诽,还说不怕。

    两人经过注射室,隔着玻璃窗户可以看到里边。

    护士正在给一小孩打针,小孩裤子脱了一半,露出白白嫩嫩的屁股墩子,哭天抢地,两手两脚被爸妈抓住。

    白墨捏了捏邹辰手臂,“看,你就跟那小孩似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你没眼泪,怕就怕呗,我又不会笑你。”

    出乎意料的,邹辰没有还嘴就走了,脚步很快,白墨摇摇头跟上,只当他别扭了。

    快到医院大门时,一阵“哔~啵~哔~啵……”的声音盘旋,白色的救护车驶上人行道,稳稳停在医院门前,车门打开,白大褂推着担架床急匆匆地往医院里疾行。担架上,远远可以看到是一个老年人,面如焦枣,颈部暴起无数苍老的藤条,痛苦地**,随行的家属满脸焦急。

    担架和两人交错而过,白墨微微叹了声气。

    然后,她看到了邹辰,他愣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黑发被轻风拂过,带着消毒水刺鼻的味儿,黝黑的目光里隐藏着深深的悲恸,死水一般的湖面忽然泛起了波澜,嘴唇苍白地紧抿着,好像半截白粉笔。

    邹辰身上像笼罩了一层铺天盖地的阴霾,剧烈而钝重的心跳,像一颗滴血的太阳,空洞的燃烧着。

    他手臂微颤,想从口袋摸根烟,却怎么也摸不着裤袋缝。

    这才是他害怕医院的原因吗?白墨想,那一刻,似恍然大悟,她终于知道邹辰的公寓里为什么会不对劲,因为没有白色,没有一丁点白色,全部是黑蓝的主色调,连墙壁都重新粉刷了一层浅蓝。

    白色,医院的颜色,过氧化氢的味道。

    两个小护士紧随其后,议论声钻进白墨耳中。

    “老人家年纪大了也没有人看护,洗澡摔在浴池里还是邻居发现的。”

    “一把年纪了大腿骨折也够折腾了,看着心酸。”

    邹辰面无表情,手脚冰凉,白墨看见他好像呆了一样在医院门口站着,木偶般,他竭力控制着身体不要抖,可没用,手抖得尤其厉害,他自己也发现了,用右手紧紧抓住了左手打着石膏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白墨慢慢走到邹辰身后,单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掰开他扣住左臂的右手,放进一颗阿尔卑斯糖。

    “猜猜是什么?”

    邹辰转过身,像没见过白墨似的,直直地盯着她。

    白墨知道他还没缓过神,从他手里取了糖,把糖衣剥了塞进他嘴里。白墨拽住他手腕带着他出了医院。

    “被我发现也没关系的,因为我也不喜欢医院,特别不喜欢。”

    两人在市中心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

    口中的糖化开,不同于烟的苦涩和辛味,很甜,很腻,邹辰逐渐缓和了,绷紧的身躯也松懈下来。

    “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从小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今年8月份,外公脑溢血倒在菜市场,送去医院,去世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其中包含的悲伤无奈痛苦难过,没有人能体会到。

    白墨:“所以我们俩算是交换了一个秘密,下次摘掉石膏的时候,你找个人陪你一起吧。”

    邹辰:“你不问我原因吗?”

    “你会说?”

    “我杀了人。”

    白墨:“……”

    悲伤的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雷得外焦里嫩的,凶手大人你还敢不敢大张旗鼓一点?白墨已经考虑要不要报警了,好像未满18岁者可以酌情处理。

    邹辰望着白墨瞪直了的双眼,才明白自己的话中有歧义。

    “我发生过一场不算车祸的车祸,有人因为我而死了,那天,我看着救护车从车祸现场把人拉到医院里,担架上满是鲜血,还有一张雪白的布。”

    所以才有了心理障碍不愿意来医院,所以再次听到救护车的警鸣,看到担架床时才会徒生恐惧,白墨帮邹辰接完了他要说的话,她有点心疼,那么大阴影,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吧?

    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行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别想这些不开心的,带你去个地方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