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红妆嫁 > 《红妆嫁》第四章·受罚
    南若烛低着头,背上也不知是出了冷汗,还是流着血水,她轻声回答道:“是孙儿之过,祖母不必为孙儿为难了,该当如何罚孙儿就如何便是,孙儿全凭祖母处置。”

    太夫人却没有理会南若烛的话,只是对着殷、邓两位嬷嬷说话,“殷嬷嬷、邓嬷嬷,府内凡是知道或是可能知道碧玉死了这件事的人,以后也不用再开口说话了,若是她们不愿意变成哑巴,那就叫个人牙子来,好歹也值些银子!”

    南若烛知道此事涉及的人虽不多但也不在少数,总也有十几二十余人的,她不忍看着她们都因此而变成了哑巴,正要张口向太夫人为她们说上几句话,太夫人就先开口对她说了,“烛儿,为今之计,你竟去浴泉寺跟着住持抄经礼佛去,等事情都平息下来了,我再遣人去接你回来住也不迟。”

    南若烛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太夫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了,似乎下一刻就要睡下去,她喃喃的说着话,气若游丝,“祖母,请不要……”

    太夫人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烛儿,现下就去吧,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等殷嬷嬷和邓嬷嬷一处理完事儿,我就让她们护着你去浴泉寺,她们都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我最信她们不过,如今你病着,身子不好,又天生……,唉!我苦命的孩子,希望你在佛寺里可以受佛祖庇佑,多得福荫,也不枉你今夜挨了这十二板子。”

    太夫人见南若烛面露不忍之色,知她不愿祸及无辜,再看她气力也开始有些不支了,忙边说边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说完后,口里就直念着“南無阿弥陀佛!”

    南若烛又朝她拜了拜,“多谢祖母,孙儿恭领责罚,请祖母不……”

    “送九姑娘回去吧!”太夫人注视着南若烛,忽然发话再次打断了南若烛的话,她屋子里的几个大丫鬟忙过来搀扶南若烛。

    彼时,雨如倾盆,哗哗啦啦一刻未停,冲刷着大地。

    似乎要洗尽这世上的污垢!

    跟着南若烛一起来太夫人院子的绿萝在南若烛昏厥时,就出了太夫人的屋子,那时她就喊了个小丫鬟回去给红笺带话让备着药,自己则因为惊吓就一直站在院外等着。这时见南若烛被人搀扶出来,便提着一盏泛黄的旧灯上前来为那几个太夫人的大丫鬟撑伞,那几个大丫鬟扶着南若烛替她撑了伞,而绿萝自己却淋得浑身湿透了。

    她们的脚步声停在了南若烛居住的院落门前。

    绿萝有些踌躇,她还是不敢相信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停在院门前始终不肯挪动脚步。院内有人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急匆匆地过来开了门。

    不是别人,便是得了小丫鬟带话后一直悬心等着的红笺,她见到南若烛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全身颤抖,撑在手里的伞也没能抓住,掉在地上,她愣住了,任由大雨淋在她的身上。

    红笺似乎哭了,有大滴大滴的泪水由她的脸颊滑落,也或许是雨水。

    她前去将南若烛背了起来,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往院子里走。

    绿萝一面谢了那几个好心的丫鬟,一面跟在后头喊着,“红笺——红笺——”

    红笺动作轻柔地将南若烛放到了床上,拿了剪刀剪开了南若烛蘸着血水黏在她背后的衣服,绿萝浑身发颤的倚在床边嘤嘤哭着,眼中都是关切之色。

    南若烛的气息越来越弱,红笺有些慌了,不知哪里来的阴风,吹得南若烛一个哆嗦,神志清醒了几分。

    她见红笺正手忙脚乱的替自己上着创伤药,风依旧在吹,只是她似乎感觉不到冷了,她能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着。

    “……水……”她的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

    绿萝听了,带着几分仓皇地抹了脸上的泪水,倒了杯温茶喂着她喝了下去。

    喉咙里的一阵阵暖流让南若烛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红笺看了心酸难忍,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

    “……红笺你……你和绿萝……大家……躲……快……”南若烛艰难着断断续续地又说了一些字,之后便陷入了昏厥。

    等南若烛真正恢复神智醒来之时,她已经躺在了干净温暖的禅房里好些日子了。

    夜残更漏,玉炉香尽,剪剪秋风,阴寒沁骨,南若烛灰败黯淡的眼眸中又平添了几丝抹不去的哀愁,她叹了叹,起身从小桌上拿起茶盏,如饮酒般一饮而尽。

    她的面庞本是苍白且不带半点血色的,却因一口饮尽了热茶而增了几酡红晕,在烛火的照耀下并无病态反显娇艳。

    “姑娘!”

    有个穿着半旧不新缁衣戴着圆帽的小尼姑走了进来,她先是给南若烛行了一礼,然后神态庄重地说道:“姑娘,住持让贫尼问姑娘一声,姑娘的身子是否好转?”

    南若烛双掌合十回了她一礼,“我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转,不知住持有什么吩咐?”

    那小尼姑微笑道:“住持嘱托说,姑娘的祖母让姑娘在寺里潜心修行,现今寺中圆心师叔祖最是精通佛法,且佛学精深,住持想让姑娘随着圆心师叔祖一同参习佛法。”

    南若烛说道:“小法师请放心,我既入寺带发修行,那么一切定然是要遵从寺里的规矩的,住持既已如此安排,我定遵从。”

    那小尼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实不瞒姑娘,圆心师叔祖现下正住在孤峰上的轻斋里,若姑娘的身子已然好转,就请姑娘今夜便上孤峰轻斋。若姑娘身子尚未好转,不可登上孤峰的话,也无妨,便请姑娘在禅房内好生休养。只不过,住持说圆心师叔祖即将远行参学,若姑娘错失良机,那……”

    虽然那小尼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南若烛却明白那小尼姑的意思,她年纪尚小,且殷、邓两位嬷嬷施刑时手底并未下重手,她虽无良丹妙药调治,休养多日却也好了大半,她幽幽地叹了一声,“我的伤口已经慢慢结了痂,登峰只怕也不是难事,愿随小法师上孤峰访圆心法师。”

    那小尼姑却歉然道:“贫尼佛缘尚浅,替住持向姑娘传完话后,自有功课要完成,恕不能陪。况孤峰凶险,吾等弟子无令不敢擅自上山,贫尼再问姑娘一句,姑娘是否下定决心?”

    南若烛见那小尼姑说得认真,问话时表情也甚是肃穆,也猜到了夜往孤峰必是住持在历练自己,于是便道:“我已决定独往,请小法师为我指明方向便可。”

    南若烛随着那小尼姑一同出去行了一许里,那小尼姑就站住给她指了方向,又送了一盏青灯给她,然后双掌合十,念起了佛偈:“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

    那小尼姑念完不等南若烛再说些什么,就径自悄然转身,缓缓远去,南若烛则独个儿拿着青灯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