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顾莘就遵照单师傅所说的练起了“气”。
其实单师傅说的很简单,只是几道动作：打坐,凝神,静息，鼻呼,口吸。
顾莘照着步骤凝神调息后,慢慢地用鼻子吸入一口气,再长长地从檀口呼出一口气。这样循环做了好几次后,只觉得呼吸越来越艰难，一紧张,呼吸顿时乱了,立即胀得满脸紫红。
白蕖一开始看她绷着一张小脸,严严肃肃,正正经经地像老僧入定一般打坐的样子，颇觉好笑。转而又看到她一会儿翕动鼻翼，一会儿嘟着小嘴的模样,又颇觉可爱。继而人看到她苦苦憋着一张小脸，两腮鼓得通红的样孑,不由噗嗤笑了出来。
顾莘听得那嗤笑声，那点小姑娘的害羞之心冒出了头,两腮顿时被憋鼓得更加通红,转瞬被那乱窜的气呛了喉头,禁不住一声一声咳了起来。弊了许久的一口气被大泄而出。
白蕖忙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温水,在顾莘旁边坐了下去,边轻拍背部边将温水凑到她唇边让她一口一口抿下。
咳了好几下,顾莘方觉喉头氧意散了。
抬了头,看到白蕖眼睛亮晶晶的，稚气的小脸噙着揶揄的笑意。顾莘又觉不好意思了。
竟在一个小孩面前出了洋相,还被打趣嘲笑了……
顾莘撅起了嘴,气呼呼地喘着气。近来这样的小孩习气她是越来越习惯了。
白蕖看她又胀红了脸,心下只觉可爱。却不敢打趣得太过,只得赶紧收了那一脸的笑意。
待看她那两腮的通红渐散，方嗔她一眼道：“你也真傻,哪有用肺部练这个的。”
说着,她伸出手，将其探到小腹处。
顾莘不防她这样，惊得往后缩了一缩。
白蕖只盯着面前这人。
顾莘咽了咽口水,又悻悻往前挪。
白蕖方将中指和无名指按在顾莘小腹上一处，看着她道：“肚脐下三寸处，得用这里呼吸。”
顾莘将自己的两指按在白蕖之前手指所搁置之处,微微感受了一下。
她想到自己刚才还给她甩了小脸色,又觉得羞愧了。
白蕖丝毫不知道顾莘心里别扭的小心思,她笑着继续道：“练这个不用心急,得慢慢来,一呼一吸都要先浅后深。一开始难以将一呼一吸维持太长的周期,得经过长时间的坚持练习,到时就会好得多。效果也是很迟缓才能体现。当然,这一点也会因人而异,会跟个人体质有关。”
说到这里,却是突然朝顾莘挤了挤眼睛：“练习要慢慢来。可别急得又双腮通红,虽说可爱得紧。”还伸出爪子将顾莘双腮捏得鼓鼓的。
顾莘那点羞愧的小心思立散,顿时炸起了毛。
跟面前这人存着一丝别劲的心思,都会是浪费。受罪的只会是自己。
两人笑闹了一阵,才都歇下了。
第二天早上到了载忻堂,顾莘便开始练起了暗器。
既然学习讲求循序渐进，顾莘就给自己制定了练习的计划。
一开始先站在靶子前十步的地方,将暗器藏于手心,再以指推出,将其捏紧，腕上暗暗发劲,瞄准靶心,将其射出后，便紧紧盯着前头的靶子。
却见那器物堪堪停在靶子的最外环,仅来了个浅浅层的接触后，便轻轻一声,弱弱地掉落在地上。
气力不够,使劲的方法不对，射出的方向也存在误差。臂要稳,击出的方向才能准顾莘也顾不着手心里传来的那隐隐的痛感，只一心暗暗总结着自己的不足之处。
她照着总结出来的结论,将下一枚暗器捏于指尖,较之前调整了一下瞄准的方向，发力,使出。
这时见到那暗器停在二环与三环分割线处，器尖浅浅入了靶子，却不掉下,只留下器身在日光下颤抖。欲落不落。
有进步！顾莘暗暗给自己鼓了一口气。
她继续调整方向,发力，使出……三环,五环,五环,六环，七环,七环,八环,九环,九环,九环,九环，……
……
她又继续使出下一枚暗器，还是九环。
要射中靶心与射中十环的方向只是差之毫厘，这样微妙的距离却是很难调整。
顾莘一点一点地尝试,只求找到最精准的方向。不知疲倦地尝试，忘了周围的景象,忘了旁边的人，忘了空气中的躁热,也当然没有注意到咚咚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往一个方向靠拢。刚才还是闹烘烘的内堂内渐渐安静下来,诺大的内堂仅能听到她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棠妹妹,用午食啦。”
中气十足的喊叫声从堂外传来。
顾莘被震得一个激淋,顿了三秒,才回悟过来那声“棠妹妹”的喊是自己。
转头往四下扫了扫,方才彻底回过神来。
“这就来。”她忙往外应了一声,抹了抹薄汗,将暗器都归拢于一处,这才急急出得堂门来。
午间净手时还不觉得什么,到晚间沐浴时,右手掌心一入得水,便觉得一阵又一阵火辣辣得疼，更别说去碰那澡豆了抬得手来，摊开右掌心一看,便见那掌心横七竖八地绽开着好几道口子,就像是那白花花的雪地上嵌染着几抹嫣红，那嫣红浸润了玉露后,微微鼓了起来,却如含苞待放一般。当然,那嫣红不是朵朵红梅,而是那伤口处沁出来的颗颗血珠，那鼓起也不是浸润了玉露后钻出的花苞,而是入了沐浴水后愈发猖獗的粒粒水泡。
顾莘哀叹一声,只得尽量避开右手,苯拙地以单手捧水,净起了面,又用左手拾起澡豆,贮于浴桶中,待得不便之处，也只得忍得了痛,将右掌心迅速入了水中,又迅速拿了出来。
如此，这澡洗得比平时倒是慢了许多。
……
好在,顾莘还没为这伤口烦恼太久,白蕖就将良药及时送了过来。
“喏,这是金创药，极速治愈伤口,这是凝玉膏,将其涂于掌心,保管那肉嫩滑如初,让茧子没处儿生,还有这是什么什么粉的,说是可除躁热,保清爽,肤滑什么的,让你每天都冲食服用。”
白蕖指着她拿进来的三个瓷瓶，一一介绍道。
顾莘没想到除了金创药还能有另外两瓶什么的,顿时愣了愣,道：“这是……”
“这是张嬷嬷让我带给你的。说实话，这里面我也只有爹爹给我的那瓶金创药，其它两瓶我也没有哦。"说着,她把脸凑近了顾莘的脸道：“张嬤嬷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
“嬷嬷是个好人。”顾莘脱口而出。
白蕖神色怪异,睨着她,嘟囔道：“整日凶巴巴地板着一张脸，哪里像是个好人了。”
转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我好像也只看过一次她对祁大哥啰哩叭嗦一大堆话,笑得一脸菊花的样子。我看到都惊悚了好大半天。”
那两道光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顾莘顿时问道：“祁大哥？”
“唔……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在我爹爹那儿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那时岁数小,也没有什么记忆,还是爹爹提起的,后来又才偶然见过他两面。”又嘿嘿笑道：“他看着也不凶,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害怕他……嘿嘿”
顾莘想,这大概就是一个人的气场了……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可它就是存在。
脑海掠过自己缩回脖子躲在屋后的情景……顿时也不由失笑。
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三个瓷瓶,也不由再次疑问起张嬷嬷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
要说是她本性良善,也该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吧？
难道是自己入了她的眼缘？
顾莘无声叹了又叹。
既然收了这些，也该去道个谢才算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