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顾莘练习时总觉得右臂被刮了一道的口子处有些发痒。
有听说过发痒是伤口要结痂的结奏？
虽说口子不深,顾莘还是诧异于药的疗效之快。
抛掉这点诧异,剩下的又是那痒意了。
既是真伤,又是真痒，便不能去挠。
她只能集中注意力于投靶,尽量不分心神于发痒那处。
渐渐地,那处儿不觉得痒了。可渐渐地,竟觉得后背有些微微发痒了。
与之前右臂伤口处的实切存在的痒意，这会儿那痒意好似猫儿那细细的毛发轻轻地挠一下，松开了去,又轻轻地挠一下。轻轻的,若有若无地,却实在撩了她的心神。
心有些乱,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停开了手,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来。
后面刚才的身影不见了。
顾莘往四下看了看，正好看到那小丫头穿过堂门,转身,消失在门后的身影。
这是去干什么？
不对,问这个干嘛？
今天小丫头安安静静的,倒是没有再叫自己干什么了。
难道在因昨天伤了自己而愧疚？
不像啊,看着还是笑嘻嘻的。
难道是个心里能藏着事儿的
顾莘摇了摇头,真觉得自己该是想多了。
该是闹了那么些天突然静了下来,一时不自在罢了。
她转过身来继续练了起来。这下倒不觉得后背发痒了,她很快凝了心神来。
……
载忻堂内一棵枝干粗壮、枝叶繁密的榕树下,有一高一矮两个头站着,高的那个着“明”字辈裙衫,矮的那个青布衫裤,明显“白”字辈。
较矮那个伸出右手,摊开掌心,较高的那个便将其右掌心朝下覆于较矮那个的掌心上,随即原来其手掌往内折着的右拇指伸了出来,两手分开,一枚银色器物静静地出现在较矮那个丫头的掌心上。
那丫头很快便握实了右掌,对对面那人道：“姐姐,你确定涂满了吧？这个真的很有效？”
那人看了四周无人,方压低了声音道：“那当然,你以为我是你啊。”
那丫头也不恼,只笑嘻嘻地道谢。
那人继续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管你要干什么,不过既然要做,便要干得利索点,别又傻兮兮地马上就露了底。”
“知道了,又不会一直傻的。嘿嘿。”
瞧着对面人笑嘻嘻的样子，高的那个就来了气：“你怎么就不专心了些正经的,尽是要此些歪门钻。”
那个丫头似是不耐烦听似的,哼了一声：“总不能让她练得比我快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的那个拿她无法,也只得转身离开。
两人往载忻堂两个不同的方向行去,又渐渐进了人多的地方。
……
那丫头右手心握着那银色器物，进了一院子，院子里舞剑的舞枪的等等的人都正专注着那个儿的活计,几乎没人注意到她,她撇了撇嘴,直着腰往室内大门行去。
进了门,右手边树着许多靶子。她把视线定于一处,翘起了唇，直直地往那边行去。
……
顾莘也专注着自己的活计。
外部环境条件好了,事情的进展也便上去了。
这种环境不仅包括人为环境,也包括自然环境。
说来感觉这几天不像之前那么燥热了,汗也渐渐流得少。
不知是因为渐渐入了秋,还是因为练的这活计不像其他大部分要动得多,或是因为给喝做那露液起了除躁热的效果。
总之,能更加静下心来,获得更好的进展,让顾莘很是欢喜。
这种进展,自己知了而欣喜,也看在有心人的眼里。
……
顾莘只听得噔噔噔的声音传来,便知是那小丫头近了来。
隐隐有木盒子落地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小丫头正背朝自己,面朝靶子掷着暗器。
顾莘便径自转过身来。
她退到了离靶子二十五步处。
凝神,调整方向,发劲,射出。
顾莘漫不经心地向前望去。
不看时,漫不经心，一看时,目瞪口呆。
那器物竟是直直立于靶心处。许是气力不够，那器身仍在颤抖,欲落不落。
可落了也没关系,气力的问题需要时间,可此时直接中了靶心,说明自己在瞄准方向这一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
也有可能是巧合,可顾莘就是禁不住心内要欢呼起来。
可她并没实质性的欢呼,背后却已传来了惊呼声。
“小姐姐，你太厉害了。”她拍着手道：“虽说比不上蓉姐姐，可比那边些大姐姐可强多了。”说着还往她口中的“大姐姐”那边抬了抬下巴,顿了顿,貌似觉得不够,又往那边做了那不屑的鬼脸。
又来这一出！
现在的顾莘已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烦乱,恼怒，羞惭……可就是没有喜。
因一点小进步而心生的欢喜置于心底就好,可这样大剌剌地摆出来,还在言语上压低她人……好像刚学了捏泥巴的小屁孩就叫嚣着自己已捏出了独一无二的陶瓷,声称其他已在世的陶瓷都是泥巴,径自地沾沾自喜。
虽说夸张了,但她感觉自已现在就成了个光了腚的小屁孩，在洋洋得意。
她看到那边射过来的强烈的目光,比之前更甚,有愤怒,甚至隐含轻蔑,鄙夷。
顾莘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心内苦涩涩的。
这下不仅招了鄙夷,还招了仇视。
这小丫头到底有没有得罪人的自觉啊？？
可她接下来的行动很快就证明了她确实没有。
只见她噔噔噔地上前跑了几步,往那边人“哼”了一声,提着嗓子道了一声,带着可恶的稚气的一声“看什么看啊”,然后捧了一个木盒子,又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那边几个丫头果断再丢了几个“鄙夷”的眼神过来,便看都不看这边的把戏了。
以前最觉心酸的时候便是被无视了,现在竟还多了个鄙夷,而且还不是自己招来的,顾莘已经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顾莘还只会苦笑时,那个小丫头已经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道：“小姐姐,我们换个暗器吧。我老是投不好，说不定还是我自己的暗器使不顺手呢。你看啊,之前我投中靶心那处用的就是你的暗器呢。好嘛,我们换吧,就换一枚。"说着将右手食指竖在了面前。
射中靶心那处时用的是自己的暗器？……难道是自己手把手教她射的那次？
顾莘无语了。
每个丫头都有自己的一套暗器,颜色各异,像顾莘这套是青色的，对方是银的。形状也有些微妙的不同，但毕竟很小。有听说过因为颜色而换的,还没听过因使不趁手而换的,况且这都使了很久了。
顾莘也只能以为这是小孩子心性,换了没有碍处,也不想多纠缠，便不再追究,直接应了
。
她将手中那枚直接递了过去。
那小丫头欢呼一声，赶紧打开手中的木盒子。
盒子仅打开够自己右手伸进去的一段缝隙。她似是随意般摸出了一枚银色暗器,然后左手直接接过顾莘手中青色的，却不将自己的也直接递过去,而是叫顾莘摊开右掌心。
顾莘心道花样真多,却也照做了。
她摊开掌心,上面有未愈的一道道伤口。
那小丫头眼中盯着那道道伤口,手中不停,将她的银色暗器落在顾莘右掌上。
暗器与那伤口相贴了。
小丫头眼里的亮光闪过,她欢呼一声,拿着顾莘的暗器走了。
顾莘摇摇头，真不知她这兴奋源于哪处。
……
接下来那小丫头不再闹腾,顾莘便暗暗松了口气,再凝神练了起来。
可练了左右半了时辰,便觉有隐隐的氧意从右掌心传来。
有了之前右臂伤口做经验,她也没太在意,只是努力转移注意力,尽量去忽视它。
本来是看着那伤口也看不出什么道道来,本想过了一段时间便没感觉了。哪知第二天右手掌心和右臂伤口的氧意轮着,齐着,若有若无的,隐隐的,到渐变频繁地,真真切切地传来。
顾莘费了好大一番心力才忍着不去碰那伤处,可精神无法集中了,右手也因忍着氧意而微颤,暗器便没有准头。
有薄汗从额际滑了下来。
在这立秋之际,顾莘只觉得微微发冷。
……
本以为氧意过去便好了。
氧意确实稍稍过去了。
晚间,顾莘迫不及待地沐了浴。
坐在炕上,心神终于放松下来。
深夜,却发起了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