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总觉光阴飞逝。江府这几个月来气氛祥和，春季一过，夏季便接踵而来。后花园的花草树木又是一派生机勃勃。放眼望去，满园新绿，像是从未凋零过一般，那些苦难的记忆，似乎也在这样不舒不缓的岁月中，让人慢慢淡忘了。也不一定是淡忘，至少是轻易不会想起了，对于江府里的人来说，这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夏季一到，阳光便热烈得刺眼，瑾言便不太爱出门。他在自己房里看着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一些园林排布，映琴挑帘进来，说是柳如云过来了。
自那次瑾言向柳如云提起从男的事以后，两人再没有就这个话题讨论过，瑾言却不曾放弃这个想法。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地思考起江府以后的出路来，越想越觉得自己若有个男子的身份，便万事便宜了。江子谦将来肯定是要承爵的，只是他现在还这么小，再过十来年，京城哪里还看得见江家？身为江国公府里的小少爷，他将来肯定要入国子监读书的，没有一个有力的家族在背后支撑，未来他会走得很艰难。那样的圈子又一向最是现实的，以后他该如何自处？
脑海里翻来倒去地想着这些事情，瑾言脚下却没停，径直进了前堂。柳如云正坐在侧首，手里拿着盏茶。也不见他喝，就只是端着，紧紧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瑾言进来了他也没发觉。
“外祖？外祖？”
“噢，三儿过来了啊……”柳如云如梦初醒般。他搁了茶盏，坐在那里，从上到下地打量瑾言。面前的女子被他以这样审视的目光看着，却丝毫没有深闺女子该有的娇羞柔弱，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年岁虽小，却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宁静的雅致来。柳如云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欸……三儿啊，你这样的人，也难怪有人会把主意打到你上头……”
瑾言却是听得莫名其妙，“外祖，您说什么啊？”
“瑞王世子，你可知道？”
“谁？”
“当今皇上的侄子，永川瑞王的世子梁怀泽。”
“好似听过这么个人，怎么了？”
“他今日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向皇上请求，要娶你做世子妃。”
“什么？！”瑾言一惊。
瑞王梁思齐，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早年据说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后来争位失败以后，在太后的一再力保之下，免了死罪，还赐了封地永川。瑞王离京之时，奉太后懿旨，将唯一的世子梁怀泽留在了京城。京都里谁都知道，这是变相软禁了世子，让瑞王投鼠忌器。这些年来京都每每有人传闻，瑞王在永川励精图治，秣马厉兵有造反嫌疑云云，总有人背地里为梁怀泽捏了把汗，梁怀泽却一概不以为意。他丝毫没有作为质子的自觉，这些年里不但不深居简出，反倒从来不避讳和一众大臣往来，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偏生他人又长得俊俏邪魅，最是个风流多情的，再加上太后宠着他。他一个被遗留在京都，无权无势的世子，竟成了世家大族里，许多适龄女子的梦中情人。瑾言从前听到的传闻，也是说这梁怀，行事毫无章法，全凭喜好，如今看来他还不知好歹。就算江府如今快要没落了，江国公嫡女的身份，也还是一个香饽饽。他是嫌皇上还不够怀疑他老子要造反是吗？
“这梁怀泽，老夫看来，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生得倒是一表人才，若他不是瑞王世子的身份，倒也不是不可……”
“外祖，他这不是傻吗？若这事真的能成，皇上肯定会更加忌惮瑞王啊，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柳如云摇摇头，“京城里一直盛传瑞王世子行事不按常理，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他看着瑾言，又开口，“你从前可曾见过他？”
“从前跟大哥二哥出去玩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过几次，没说过话，再者……那时候我都是小厮打扮的。”
“这倒是奇怪了，他在皇上面前说，”柳如云脸色有点古怪，“说你是倾国倾城的佳人，他对你一见倾心，求皇上恩典，赐婚于他……”
瑾言被雷了一雷。这样的话，尽管只是复述，从外祖口中讲出来，还是有些怪异的。
“瑞王那边和江家没仇吧？我怎么看都觉得此事蹊跷。好不容易江家淡出了京城众人的视线，他这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呢吗？大哥刚过世，我至少要守孝一年呢。就算没有大哥的事，我还未及笄呢，他这时候求皇上赐婚，图什么？”
瑾言习惯性地以手指敲击桌面，一下一下地，左手的袖子因为她的动作往上溜了一段，露出一截光洁的手腕。瑾言并不喜欢大肆装扮，她身上的首饰很少，唯独手腕上那条暗青色的手链很得她欢心，便常年带着。这条手链，是她周岁的时候江铠送的，以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暗青色的底子，打的是活结，可大可小，中间攒着一枚圆润的蓝青色玉石，很有一番古朴而奢华的感觉。瑾言视线落在那枚玉石上，火光电石之间，恍然大悟，脸色不禁大变。
柳如云看得分明，“怎么，可是想明白了？”
瑾言笑得有些不自然，“没。我在想……想……也许这是太后的意思呢……”瑾言胡乱编了一个借口，一说出来便越说越顺溜，“太后不是一向宠着他吗？可能是感念江国公一门忠心，想给我找个好去处？”
柳如云沉吟，“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瑾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滴溜溜地转，心头一动，她开口道，“外祖，你也知道，以瑞王世子的身份，这门亲事便不妥。瑞王的事情京都里谁人不知？若真的是被牵扯到瑞王一脉里，往后瑞王有个什么动作，那整个江府便是如何也摘不清啊……”
柳如云显然也是考虑到了，神色有些凝重，“这事皇上还未同意，以皇上的英明，必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可是外祖，若是太后插手了这件事呢？太后因为当年下旨留下了世子，心里觉得对世子不住，便一向宠爱他。皇上又是个至孝的，如果有一日太后开口跟皇上说了这件事，您觉得皇上可能因为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坏了他和太后的母子情分吗？”
“这……”
“为今之计，只有在皇上还未下决定时，断了结姻亲的可能了……”瑾言目光灼灼地看着柳如云，“外祖，您就让我从男吧……”——————————学校的浏览器根本就无爱……我下次还是带着自己的电脑来吧。大家先将就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