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杏花阙 > 《杏花阙》第九章 庭雨初霁风瑟瑟 (2)
    祁呈转眼一想,却是这理,高兴地从榻上跳下来,走至琏子跟前,仔细道:“你可没有骗我?!”

    琏子其实也就随口一说,却见公子认真了,吱吱呜呜回:“应该没有骗你……”

    祁呈哪管这么多,意上心头,就迫不及待叫上琏子随他往孤秋园去了。

    自昨夜辞了郎中,蒹葭迷糊睡下,觉至中夜,忽觉口干舌燥,遂起身来倒水。望至窗外,在一场大雨的洗涤后,空气变得冰凉,一枚孤月悬于中空,弯若钩,黠若珠。饮完一壶后,欲回铺中继续睡觉,忽见月影光辉里飞来一奇物,五彩似的蝉翼,石青色的小短尾巴,两只铜铃大的耳朵立在头上,晶莹剔透的大眼一眨一眨的,就如天上的星辉时续时无。蒹葭擦亮双眼,仔细一瞧,它正笑着向自己飞来,声若雁鸣,红扑扑的脸蛋,惹人怜爱。蒹葭心下一顿,莫非自己的灵魂又出来了?于是赶紧回头,只见真身仍在铺中,虽为二次出体,仍不免寒毛耸立,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最近总是遇到诸多怪事?长留阙,杏花钥匙,还有那个飞来的到底是什么?!

    蒹葭捏紧手中的琉璃盏,却得无奈,不能动弹,只待那奇物渐渐向自己靠近。

    那奇物落脚在梨楣窗户旁,笑嘻嘻的朝着蒹葭直叫道:“汤汤,汤汤……”

    蒹葭见她竟然会说话,吓得手中杯盏落地,可那奇物似乎又有法力,咂着嘴喷射出一道清幽的光来,杯盏竟重新腾空飞到蒹葭面前,丝毫未损,蒹葭看了那奇物一眼,奇物笑弯了眼,蒹葭心中惧怕,踉跄的退到床沿边,瑟瑟微微道:“你是谁?”

    奇物扑腾翅膀,在窗檐边活蹦乱跳,叽叽喳喳叫到:“汤汤,汤汤……”

    蒹葭靠椅在床边,双手捏住柱头,见杯盏又腾飞到她的面前,蒹葭屏着一口,伸出手快速将它拿下放到铺上,那束清幽的光线才被奇物收回,她颤抖着声音问:“你叫汤汤?”

    那奇物通人话,不停的点头,蒹葭又问:“你认识我?”汤汤再次点头。蒹葭见她并无攻击性,又生的可爱,不觉放松了胆量,又道:“你只是我梦里的东西,我并未见过你啊?”

    汤汤突而塌下眼皮,嘟着小嘴,不高兴的摇摇头。蒹葭道:“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汤汤眼睛忽的一亮,咂着小嘴又投出一道光线来,直直打在蒹葭的身上,不等蒹葭回过神,便被汤汤带出窗外,腾飞在空中。

    难道又要到那天宫去?

    烟雾朦胧,蒹葭愈飞愈高,那束光线透过层层乌云,把一方星空照的透彻,微风拂面,衣袂飘飘,蒹葭丫开双臂,尽量保持平衡,汤汤扑打乖觉的翅膀,一上一下,飞向九天之外。

    不过多时,蒹葭便到了一云雾簇拥之地,待回过头时,汤汤早已经消失在海运缭绕里,不见踪迹。蒹葭觉得神神秘秘,又心念着前几日的梦靥,莫不是又要去那长留宫阙,再寻白袍仙人问个明白?却如今只知道这么一地,也只得如此了,打定主意,遂而摸索在青如薄纱的云海中。

    一步一探一回头,仙雾隐去,飞云转逝,蒹葭似乎行至一穷山恶水处,但见天地混沌,五彩流光聚在一地。

    那地有河,名唤忘川,上有一桥,名唤奈何。

    望乡台旁守孟婆,三生石里记三生。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转世门,可自己为什么要来到此处?

    蒹葭正自疑惑,忽闻天外传音,那音似云烟,缥缈不觉,似飞尘,起起落落。却道是:

    可叹司命玉簟秋,馥郁丹魂淖泥壅,羽缎绸丝皆虚散,绣阁烟霞梨窗空。恨荡悠悠不与春色阑,悼魄难容却把青灯开。画梁雕栋堪一洒,绮罗丛,朱楼松。我欲度卿成仙,卿成佛,携玉钵,不奢金冠与前盟,荆榛擎我孽镜中。幻一生平七窍死,不尽归墟,不诉如来东。

    蒹葭听闻,只觉得凄凄怨怨,空空切切,诉尽衷肠,无边无歇。那神仙妃子身着一蝉翼薄纱缓缓而至,没有眼泪,毫无留恋。她来到孟婆面前,只请求一碗孟婆汤,将过去种种忘得一干二净,从新为人。

    蒹葭站在远处看不真切,只见孟婆劝她许久,却得无奈,给了她一碗汤,那妃子毫无犹豫,举杯欲饮,不知为何,蒹葭突然胸中一悸,朝她大喊“不要”,妃子向她看去,面带微笑,那模样竟是与蒹葭一样,蒹葭惊愕呆住,接着又瞧见神仙妃子一饮而尽,了却前程。

    日转星移,天色正晴。

    蒹葭在梦中大叫一声,惊得一身冷汗,醒来之后见并没有这会子事,便松了口气。她望了眼桌上的琉璃盏,仍在原处没有移动,才知是虚惊一场。

    正思时,画儿方至,替她略作梳洗一番后又喂了药吃,复又躺在床上歇息。

    画儿摸了摸蒹葭的额头,道:“小小姐是要比昨日好些了,相信过了这两日,就会痊愈的。”

    蒹葭嗤道:“不痊愈才是好的,至少这体外的毛病也能替我分担些心里的毛病。”画儿无奈无语。

    孤秋园外,阳光正好。

    祁呈领着琏子往里走,琏子手中携着补品心虑问道:“公子这次去,那三小姐不会把你赶出来吧?”

    祁呈洒脱说道:“你不是说要多多打扰她,她才会对我上心吗,我想通了不管她是否赶我出去,我都得经常来烦她。”

    琏子瞧公子心思豁达,心底也替他鼓气。

    行至蒹葭房外,祁呈见房门大开,便站在门外询问。他先整整嗓子,打足勇气才问:“三妹妹,昨日之事,我也有责,为表示歉意,今日特来送些补品。”说完后便屏气凝神听里头的回复。

    房间内蒹葭正拿着书看,画儿立在一旁,听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不免心中一凛,蒹葭啧啧咕哝道:“谁要他的道歉了?”遂而等了半晌也不回他,祁呈在外心都虚了两三层,又道:“三妹妹,你昨日在雨中淋了这么久,得吃这东西补补身子才好。”

    蒹葭仍懒得理他。画儿心焦没法,祁公子一片好心,怎能晾他在外呢。蒹葭看知了画儿的心思,道说:“你去将那羊脂白玉还他,让他走罢。”

    画儿犹豫:“这……这样不好吧……”

    蒹葭怨道:“需得怎样才好?我病着是我的事,劳他来过问?”

    画儿知蒹葭决定的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自己也不会说有理的话,就照着取了那匣子到门外归还。

    祁呈见蒹葭身旁的丫头出来了,大喜迎来,却听画儿吱声说:“小小姐说不劳烦公子担心并且要将这个还与公子。”语罢,她将手中的木匣子递上。

    祁呈一见,心又凉了几分,努努嘴,震定片刻专门扯高了声气,说与里间的蒹葭:“本公子送出的东西,一向没有归还的道理,这羊脂白玉也是一样!”

    琏子听公子说的掷地有声,又佩服公子几分。画儿在一旁难作,听祁呈又高声说:“所以麻烦姑娘还是把这个东西拿回去吧。”

    画儿只得悻悻拿回,一进屋子,见小小姐已经穿鞋下床往这边走来,一径拿了那木匣子朝外走去。

    祁呈琏子见蒹葭肯亲自出屋子见他,方还趾高气昂的样子,现在立马站的端正了。

    蒹葭也不说二话,直将那匣子放在祁呈手里,道:“还你。”祁呈虽欲语还休,也只得如实收着,只听蒹葭道:“昨日的事是我自愿冒雨还你的,不关你的事,你回去吧。”

    祁呈心痛为难:“这怎么能不关我的事,是我不小心掉了那浊物在你园子里,你也应该怨我才是。”琏子也在一旁应和点头。

    蒹葭又道:“我不想和你胡搅蛮缠,既然说了没你的事,你也不用自作多情。”琏子方又在一旁使劲摇头。

    祁呈道:“这怎么能叫自作多情,这叫理所应当才对。”琏子认为言之有理,使劲点头。

    蒹葭看她们二人一唱一喝,不耐多聊,就关门去,祁呈琏子立即堵在门口,用身子抵住,祁呈一面堵一面急着陪笑道:“三妹妹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如果我真有不尽礼之处,你也提出来给我听听,我听了自会改正,免得以后叫他人笑话,叫他人笑话不要紧,只怕会丢了我爹的面子,我爹虽可谅解,只是我又…………”蒹葭一娇弱女子,哪里塞得过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只听那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无奈下只得松手,祁呈也断住不说了,片刻后盯着蒹葭喘息的脸蛋吱吱道:“……过意不去。”

    蒹葭妥协问道:“你到底怎样才肯回去?”祁呈可怜兮兮的淡淡说道:“只要你肯收了我的东西。”蒹葭踯躅片刻,叫了画儿,好不情愿道:“收下!”祁呈阴谋成功的诡笑行了一大礼道:“谢三妹妹赏脸。”琏子也跟着行礼。蒹葭不奈多看他们一眼,直关上了门。

    待蒹葭进去了,祁呈和琏子互对眼色,皆是心知肚明,琏子咽了口气,直直的束了一顶大拇指,二人顽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