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当人质也是技术活 > 《当人质也是技术活》第二章 第一日(2)
    小莲停下来,叉着腰,狠狠喘了几口气,才道:“圣旨来了,圣旨来了……老爷让所有人都去前厅接圣旨!”

    我心里犯嘀咕,想着,上一次圣旨下来还是封我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这一次不知是有什么封赏……或是惩处。便随了小莲和香儿一道去前厅。

    卫府老爷太太、少爷夫人、丫鬟婆子、家丁小厮等五十几口,已黑压压跪了一片。母亲对我使个眼色,示意我去她旁边跪着,我赶忙跪下,偷眼看向众人跪向之人。那人着一身紫红色宫服,干干瘦瘦,一脸的肃穆。我听三哥讲过宫里的衣饰品阶,知道紫红色只有很高品阶的宫人才可穿,他又能宣圣旨,想必是宫里的司礼太监。

    司礼监见人跪得差不多了,展开一卷金黄色的绢帛,清清嗓子,开始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礼监嗓子尖细,听起来极像个女人,我在心里偷笑,这一走神便漏听了几句。请原谅我的无知,我当时年幼,尚不知所谓太监到底是缺失了哪个重要部位,以及缺失这一重要部位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南师傅当年讲司马迁受宫刑,写出《史记》。我问,何谓宫刑?南师傅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是一种靠外力去除男性身体某一部位的刑罚。我问,什么部位?南师傅大约是怕我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会驱使我继续探究那个部位,于是极含混地告诉我:小姐长大以后便会知道了,现在……不宜。我看南师傅极尴尬的神情便不再追问,想着宫刑大约是极好的,《史记》那么好,司马迁受宫刑而写出史记,那这宫刑怎么会是坏的?

    我听司礼监读圣旨,捕捉到几个词“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克娴于礼”,知道是形容女子贤淑知礼的,想着哪家的姑娘如此好,让皇上颁圣旨嘉奖,又听到“特敕封贵嫔”,这贵嫔与夫人、贵人并列三夫人,仅次皇后,位视三公。我心中啧啧赞叹,这家姑娘真是厉害,想不到皇帝一封便是贵嫔,都不用按资历或是母凭子贵逐级晋升,前途真是一片大好。

    司礼监宣读完毕,我父亲赶忙跪地磕头,“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随着家主齐齐山呼万岁。

    我一边磕头,一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圣旨跟我们家有半文钱关系?我们卫家何时出了这样名动王都的淑女?

    司礼监眯着眼睛,一脸的皱纹重新排列组合成一朵花,“恭喜卫公,恭喜国丈爷!”

    我父亲笑呵呵地拱拱手,“同喜同喜!李公公远途劳顿,这是一点小意思!”父亲的贴身小厮得乐便上前递上一大锭银子。

    我愣在当地,看着父亲喜气洋洋的神情,还有欣然应下“国丈爷”的称呼,搜肠刮肚想了一通,确定我父亲母亲只我一个女儿,而且也没听说皇帝好男色,我哪个哥哥入宫为妃也实在说不过去。

    “这位便是卫贵嫔吧?”李公公上下打量我一番,极慈爱地冲我笑笑,“不愧是名门闺秀,果然出落得沉鱼落雁、文静大方!”

    我努力咧嘴挤出一个笑,“公公过奖,那个……是不是搞错了呀,皇上选我入宫为妃……不太可能吧……”

    李公公宣圣旨多年,大约从未听过这等疑问,面露尴尬,我父亲赶忙递个眼色给我,母亲也忙赶过来,颇歉意地说:“小女大概是高兴得有些晕了,老身先带她告辞了!”

    灵光乍现一般,我突然想起,几天前,父亲曾叫我去他的书房问了我一句话:“乖女,陛下似乎对你有意,你可愿进宫?”我那时心灰意冷,便答:“愿意。”父亲似乎很高兴,“入宫为妃并非那么简单,父亲怕你母亲把你娇惯坏了,你进了宫不知如何自处,再者,皇帝固然是人中之龙,后宫佳丽三千,他不见得会专宠于你,父母亲只希望你能得一疼你爱你的如意郎君,地位煊赫倒在其次的……”父亲还在滔滔说些什么,我却听不进去,心里只一个念头,我要快些嫁人,快些忘掉那个人。于是断然说:“女儿从小歆羡陛下风采威仪,能入后宫陪伴君驾求之不得!”

    想不到……不过才几天时间,皇帝陛下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我努力回想与皇帝陛下的交集,到底是怎样的超常发挥能引得悦尽人间春色的陛下对我如此另眼相待。

    去年过年时外命妇进宫飨宴,我亦随了母亲入宫,母亲觉得卷毛狗一般的波斯国发型甚好,必能在宫廷盛宴中艳压群芳,博得我潜在丈夫的青睐。我家丫头更是卯足了劲,天不亮便起床,在我头上烫出大大小小许多花卷。

    我顶着满头的卷毛进宫时,心情颇忐忑,颇不安,害怕太过标新立异而成为宫筵上的焦点。好在——各家的千金、夫人们在衣饰打扮上都很费心,一个个花团锦簇一般,又有窈窕的西域美姬献上奔放的本民族舞蹈。估计现场男宾客们看得眼花缭乱,已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千金或夫人。难道,难道就是那次颇得圣意垂青?不过我坐得离皇帝陛下远得很,我不信他能看得清楚我的鼻子眼睛长得歪不歪。何况他身边坐着的皇后啊贵妃啊,当真一个个环肥燕瘦、闭月羞花,我那时想,做男人做到皇帝这样也算不枉此生了,难怪那么多人哭着喊着要当皇帝。

    我跟皇帝陛下还有过一次会面,说来是极尴尬的。有一段时间我在宫中给安宁公主做伴读。太后娘娘为何选我去做伴读至今是个谜。那段时间鸡鸣即起,摸黑读书,当真辛苦得很。听夫子讲课,时间过得出奇得慢,窗外一株合抱粗的柳树上,一只灰羽的画眉正婉转啼鸣,好似在嘲笑我们这群真正的笼中鸟。

    唯一的娱乐便是画只小龟,趁夫子不备,用浆糊粘在他背上。那些王孙贵胄们顶是无趣,或许是平日被教导得太过守礼端庄,见我对夫子恶作剧,一个个反而正襟危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夫子终于发现这恶作剧,问是谁干的。没人说话,但大家的眼光都投向我,任凭我怎么抵赖都是无用。于是我被夫子严厉斥责,罚我将一卷论语抄写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