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民国之飘 > 《民国之飘》第十一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袁心鑫先让翠儿提前偷偷定了辆黄包车,她不想让时间都浪费在找路上。因为出门受限制,所以只能偷溜出去。

    穿上翠儿的衣服,打扮成佣人的样子。等晚上灯笼都在袁宅各处挂起来的时候,袁心鑫瞒过吴妈,由翠儿打着掩护从边门悄悄溜了出去。

    门外已经有辆订好的黄包车等着了,一坐上车的袁心鑫告诉车夫地址后就由他拉着直奔杜子康住的地方。

    黄包车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座破落的小院门前。袁心鑫下车付钱道谢后就让车夫先走。她站在门前朝四周看了下,没人。随即就轻叩了几下铁门上已经生锈的吊环。屋里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同时落下了好多灰尘。

    “我是郑副官的朋友。”袁心鑫一看开门是个老婆子就知道她一定是郑军的心腹,所以直言不讳起来。

    那婆子也不说话,只探出头机警的看了看周围,然后一把把袁心鑫拉进了屋子。

    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院子,从院子里长满的杂草和周围堆放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可以看出,这里肯定很久没人住了,也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袁心鑫移步走进屋里,屋里并不大,灰蒙蒙的,角落里有很多蜘蛛网。整个房间里就一张床,一个柜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床是由几块简单的木板搭起来的,上面铺了条薄毯,由于染了很多干固的暗色血迹,毯子显得脏兮兮的。上面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

    这个“死人”一动不动,他身上缠满了绷带,两只手都骨折了,上面缠着固定手臂的木板。他的脸肿的连五官都看不清,其余看得清的地方都是一道道结了痂的血痕,只能看到这“死人”头上顶着一头黑色俐落的短发。

    在这个满世界的男人都留长辫子的时代里,他的短发倒是看得很顺眼。没办法,谁让袁心鑫是现代人呢,还是习惯看男人留短发。

    屋子里都是丢弃的、用过的血绷带和一些血迹斑斑的纱布、棉花。。。看的出这“死人”伤的很重,也流了不少血。

    照顾杜子康的老婆子端了碗药进来,她坐在床边喂杜子康。汤勺盛的药水灌进他嘴里,全部流出来,杜子康牢牢地闭紧牙关,任由药汁留得满身都是,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反正也肿的看不出来。

    婆子无奈的帮他擦着药汁,摇了摇头。

    “他这样多久了?大夫怎么说?”袁心鑫拉住端着药想要退出屋子的婆子问道。

    婆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发出“啊啊”的声音,原来是个哑巴。郑军做事还真仔细,怕事情万一暴露,还特地找了个哑仆人。不过看杜子康的情形应该是找过大夫了。

    婆子连手带比的笔画着,袁心鑫好不容易才弄清了她的意思,反正大致是她伺候了好几天,屋里的人什么也不肯吃、不肯喝,应该是撑不了多久了。

    婆子叹了口气,摇摇头,端着药出去了。

    屋里只有袁心鑫和杜子康两个人。她走到杜子康的面前时一股骚味霉味直冲鼻子。

    床上的人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浑身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虽然血止住了,但结痂的血痕和一道道的伤口还是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可能是由于这几天的不吃不喝,他整个人的身体看上去瘦得只剩一副骷髅了,要不是他胸口在微微起伏着,袁心鑫真的以为躺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死人。

    “杜子康,我是袁世凯七姨太的侄女,我知道杜大叔和婶娘是清白的,他们都是被冤枉的。”

    “你要为父报仇的心情我理解,你现在报不了仇、不想活下去,我也理解。”

    “但是你这样做,不值得!”袁心鑫仿佛在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清朗的声音在空气里荡漾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只能说一次,她怕错过了,就没有勇气再说出来。

    “清宣统三年(1911年)也就是两年后,武昌将会起义。这次起义会彻底推翻清朝统治,会建立一个新国家叫中华民国!”

    “第二年,也就是民国元年(1912年),大清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会宣布退位。袁世凯将正式就任民国大总统。”

    “民国三年(1913年),袁世凯复辟称帝,83天后,他将被迫取消帝制。退位后最终郁愤而死。”

    “你将仇恨放在一个最终会走向自取灭亡的人身上,值得吗?”

    袁心鑫一鼓作气的说完了她忆起所有关于袁世凯的历史轨迹,也不管自己的话语被人听见会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整个屋子静寂一片,只有她和杜子康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会,床上的人好像对袁心鑫的话产生了反应,他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

    “我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她说完便如释重负地轻吐了口气。不知道杜子康能听进去多少,又会不会信自己的话?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现在的杜子康伤的这么重,就算不死也半残了,她一点都不担心一个死人会把自己的话说出去。

    最后等袁心鑫离开的时候,她把身上带来的一百块大洋用手帕仔细地包起来,塞在杜子康的枕头下。

    当袁心鑫俯下身、靠近杜子康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头上几根淘气的发丝竟然悄悄地滑落在杜子康面目全非的脸庞上,好似一阵微风,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袁心鑫强忍着鼻息下浓重的血腥味说:“在这个乱世中死很容易,活下来才是真正的勇者,要是能活下来,就去。。就去上海吧。”刚才她急切的话语让自己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她似乎想了起来,有印象了,对!

    民国初期时好像只有在上海才相对安全些。毕竟那里是金融中心,比起北方的战乱,上海应该会稳定些,而且自己前世对那里非常熟悉,自己怎么忘了这茬?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着半死不活的杜子康冒出这番话。或许只是自己一时冲动想找人倾诉,也或许是对未来的自己、对现在所处的袁家而感到不安吧。

    很多年后袁心鑫才发现自己当时对杜子康一时的“冲动”是多么的正确。

    袁心鑫如释重负的出了院子,她正心疼着刚才那一百块大洋,这可是自己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才存起来的。要不是怕被翠儿的泪水淹死,她才没那么大方。正一边无比肉痛着、一边想寻黄包车回去的时候,在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你刚才那话,是为了让他活下去胡乱说的,还是真有其事?若真有其事,你是怎么预知的?”

    袁心鑫心头一震。她定格不动了,因为自己已经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军。

    是啊,杜子康是他救的,他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该怎么回答他?

    袁心鑫紧张极了,她脑子急速转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