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民国之飘 > 《民国之飘》第二十六章 京城篇
    对于自己怎么能够名正言顺地离开袁家并脱离袁十六的名头,袁心鑫知道自已要等,等一个契机,她觉得可能这时候离开安阳去京城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由于安阳在河南,所以离北京不是太远,坐马车两三天就可以到了,路程也不算太长。

    一路相随、跟着护送家眷们的郑军和段祺瑞俩人好像都没怎么交流。郑军从始至终都是绿着脸,段祺瑞倒是处处前前后后地跟着袁老太太和大太太打转,他人长得不怎么样,但嘴上的马屁功夫一流非凡。

    在路上,坐在马车和老爷车里的几位姨太太和小姐们都开心的想象着京城的繁华景象。袁三小姐袁叔祯由于一路都能看见心仪的郑军而变得格外的娇羞。而在整队出发的人马中,二哥袁克文无疑是表现得最兴奋的。

    要知道京城可是有着芸芸名角和众多戏院的地方,此时的袁克文真恨不得立刻插上对翅膀飞到京城,他整个人的兴奋状态就像老鼠跌进了米缸里一样。

    好不容易对袁克文的印象稍微好转点,但一路上看他又开始那流露出的骚包样,袁心鑫心里对他又鄙视了起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离开河南安阳境内后,袁心鑫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袁宅,一直是被保护的很好,自己几乎都快忘了现在已经是战争时期了。

    街上到处流都是逃难的难民。他们中有条件的驾着马车、骡车,车上捆绑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包裹、锅碗瓢盆等;条件稍差一点的就拉个平板车;条件最差的要么挑了担子行李,要么直接背着大小包袱在身上。

    唯一相同的就是全都步履匆匆,一副疲于奔命的样子。他们脸上个个表情沉重、面如菜色,穿着脏兮兮、灰扑扑的衣服,拖家带口,拼命地在赶路。

    他们看到由军队护着的袁家老爷车和马车时都识相的主动让出了道。要知道在这个战争年代,带枪的军人他们是最惹不起的。

    路上的难民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小声议论着自己是从哪里哪里逃过来的,都希望自己去往的地方不要再有战争。无奈的背井离乡最大的希望就是去往的目的地能够太平,别再打仗。

    经过河北石家庄火车站的时候,段祺瑞执意要在火车站附近休息一晚,于是一众部队人马扎营在车站附近的客栈旁,而家眷们全都安排住进客栈内。

    袁心鑫对于段祺瑞坚持的提议很是疑惑,为什么别的地方不住?偏偏是住火车站附近?

    由于家眷众多,客栈上下全都被包了下来。袁心鑫不欲和其他小姐太太们争,随便住了间她们挑剩下的房间。

    她的房间在客栈最后门的一间偏僻的小屋里。由于房间非常狭小,所以翠儿不能和袁心鑫住一起,她只能和其他丫头们挤一起,反正也是临时的。

    伺候好袁心鑫简单的梳洗之后,翠儿反而还安慰起袁心鑫,让她别为自己担心,反正也就一晚的时间,自己去别的房里,挤挤就过去了。

    一路上风尘仆仆,加上马车上的颠簸,袁心鑫很快就睡下了。

    到了下半夜,忽然,远远的,好像从远处传来几声闷闷的枪声。袁心鑫一下子被惊醒了,她再仔细认真倾听了一下,又没声音了。可能是自己太累听错了吧。

    袁心鑫刚想要闭眼时门口响起一阵轻轻地叩门声。

    “谁?”袁心鑫怕自己听错,又问了一句:“是谁?”,她不敢贸然开门,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

    “是我!”是郑军的声音,袁心鑫听出来了。她马上起身开门,知道不是重要的事他绝不会半夜三更来敲的自己的门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

    “快关门!!”浑身是血的郑军一下跌到在袁心鑫的房间里,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你怎么了?伤的这么重?还喝酒了?”袁心鑫皱着眉头马上把郑军扶到自己的床上。

    郑军身上穿着带血的军装,他伤的好像是胸口。让他躺下之后,袁心鑫小心的解开他军装上衣。还好没伤到心脏,但还是有一颗子弹留在了他胸口的下方,受伤的地方正淳淳地流着血。

    “想办法把子弹挖出来。”郑军虚弱地对袁心鑫说。

    “不行,我没这个本事!”袁心鑫连连摇头。

    突然,郑军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紧紧抓住袁心鑫的手腕,把她拉近到自己面前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俩人几乎是贴着鼻子说:“有胆子说大逆不道的话,没胆子拿子弹?”

    “挖!就用刀挖!”

    郑军满嘴的酒气让袁心鑫皱着眉,她看着眼前受伤的人从自己的军靴里拿出把匕首,然后用力掰开自己的手,不容置疑地把匕首放在自己的手里,接着他又粗暴地把自己的大手紧攥着自己的手用力一起合上。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两个在床上交叠着握手的身影显得异常的暧昧,但仔细一看,这两只交叠在一起的大手和小手里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再仔细一闻,房间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郑军握着袁心鑫的手没有松开,他大汗淋漓地喘着气,瞪着眼前这个时而会说出和做出大逆不道之举的女孩。他知道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在黄包车上吃糖葫芦起,这个特殊的女孩已经深深印在自己的心里和脑海里。

    “好,你要不怕死我就帮你挖!”袁心鑫也顾不得自己手上还染着血,赌气的用自己另一只手掰开郑军握着自己的大手。她拿起匕首,走到桌边。

    桌上的油灯已经快要燃尽,此时袁心鑫十分庆幸,还好这里没有电灯,有油灯。

    郑军看到袁心鑫的动作后,微微扯了下嘴角,他想笑却无意中扯动了,他拼命忍着让自己尽量不出声,他身体慢慢的向后仰,躺在了袁心鑫的床上。

    枕头上有一股袁心鑫特有的气味,郑军用鼻子用力嗅了嗅,真希望自己永远能在这股熹香中睡去,永远不要醒。。。

    袁心鑫在火上烧了烧匕首之后,握紧了匕首转身。她鼓足勇气走到郑军身旁坐下。

    他的上衣刚才已经被揭开,受伤的胸口暴露在自己面前,可能是因为刚才俩人的动作太大,他伤口上的血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似乎越流越多。

    袁心鑫一看这情况,马上先把消毒好的匕首放在床上干净的地上。她起身在屋里四处寻了寻,没找到干净的布,所有的行李和衣物都放在马上上。

    怎么办?袁心鑫急中生智的想了想,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纯棉质地的内衣,一咬牙!把自己睡衣的下摆稍干净的地方都撕了下来。

    加上自己的手帕和内衣私下的料子,终于凑齐了几块干净的布。

    袁心鑫再次坐到床边,床上的男人似乎已经昏昏欲睡。她做了个深呼吸,她拿起匕首对着郑军胸口下方那块镶嵌着子弹的皮肤就挖下去。

    子弹很深,袁心鑫控制着自己的手尽量不抖,她先用刀尖刺进郑军的皮肤,再用力一挑,没挑起来,反而把子弹移到了肉的更深处。

    她再次吸了口气后,摒住呼吸,再落刀。

    这次扎的更深,还是没挑出来。袁心鑫咬咬牙,再次举刀落下。。。

    终于在最后一次的动作中把郑军皮肤里的子弹给挖了出来。

    袁心鑫轻松地吐了口气,她把子弹扔到了地上,随即马上用布捂住郑军的伤口,用力的按着。

    整个过程中郑军一会睁眼,一会闭眼,他睁开眼的时候,就牢牢地看着眼前已经大汗淋漓的女孩。闭眼的时候,就死死地咬着自己的牙齿,一声不吭。

    过了十几分钟后,袁心鑫看着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男人,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他。

    床上的男人已经沉沉睡去,以往显得冰冷的眼眉,此时已经紧闭了起来,没有了以前的高冷,看上去反而有种孤寂感。他高挺的鼻子和紧抿着的嘴唇显示出他性格中的坚强不屈。

    这就是军人吧,有着铁一般的意志。

    袁心鑫知道虽然郑军今晚喝过酒,意识也有点模糊,但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他还能不吭一声,她真心佩服。

    按压了会,血也止住了,床上的人也已经睡着了,袁心鑫把郑军的军装和军靴轻轻地脱了下来,帮他仔细包扎好伤口,替他盖上被子。

    床已经被占了,自己也只能在板凳上过一夜了,反正明天在马车上可以补眠。

    想着想着。。。披着自己外套的袁心鑫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床上的人似乎有了动静。

    “谢谢!”郑军费力的起身,经过了一整晚的休息后,他好像没那么虚弱了。

    袁心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说:“不客气,上次骑马你救了我一次,我们扯平了,我还欠你一次。”她指的是杜子康的事。

    郑军听了袁心鑫的话有点不高兴地扯了扯嘴角,有必要和自己算的这么清楚吗?

    “你不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想说你自然会说。”袁心鑫坐在板凳上,面对着床上的郑军说。

    “临走的时候,我第一次和大帅争吵,我觉得军人就该奔赴在最前线。。。”郑军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离开安阳时对于袁世凯作的决定,郑军感到不满,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尊重的大帅提出质疑。

    “郑军你少安毋躁,这次派你去表面上是护送我的家眷,其实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和祺瑞去办。”

    临出发前,袁世凯在“养寿厅”里单独召见了郑军和段祺瑞,他对郑军语重心长的说。

    “是,只要是大帅吩咐的我们一定照做!”一旁的段祺瑞马上行了个军礼以表对袁世凯的忠心。

    “嗯,我收到密保,这次我们去武昌平定革命党需要的一批军火暗中被人劫了下来,劫军火的正是吴禄祯这个臭小子,哼!我还知道他和山西那群革命党早就暗中来往,就连这次的起义,也有他的份!哼!这个臭小子,我刚得到消息,他会在河北石家庄火车站的临时司令部停顿整修部队,你们俩就趁着这个机会帮我干掉这个叛徒!”

    “哼!有袁无吴,有吴无袁,要是你们替我办好了这事,除了这小子,之后在北方我就没有顾虑,就能一统北方的天下了!!”

    “哈哈哈,你们俩可一定要替我办好这事,到时候封将拜候、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郑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对袁心鑫低落的说:“原来大帅一直认为我跟着他是和段祺瑞他们一样,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自己的前途。”

    “后来,我们特地提前买通了吴禄祯的手下。”

    “就在昨晚,我们在他手下的带领下,悄悄潜进他住的地方,很顺利地就把吴禄祯和他的副官给杀了。”

    “我这伤也是昨晚在枪战混战中不小心受的。”

    “原本我以为,大帅误会我不要紧,只要我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时间会证明一切。”

    “可。。。昨晚。。。昨晚。。。就在昨晚,我把吴禄祯杀了之后,耳边一直。。。一直不能忘记,忘记他在临死的时候对我说的话。

    “他对我说:‘我死不足惜,我知道袁世凯不支持革命,可不革命就不能推翻满清这个百足之虫,不立宪,就不能像日本那样强大,我们的国家永远会被其他国家践踏!!’”

    “当时他还没死,在我面前说完这番话后,我动摇了,结果旁边的段祺瑞一刀砍下了他的头。可就算他的头落地了,当时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看到死不瞑目的吴禄祯,我觉得糊涂了,到底革命是对还是错?”

    “到底大帅是对是错?”

    。。。

    怪不得昨晚郑军到自己房间时一身的酒味,原来他一方面是为了止痛,更多的是为了麻醉自己,袁心鑫心中暗想,她看见已经清醒过来的郑军,呆坐在床上,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他看着袁心鑫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袁心鑫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陪着他静静地坐着。

    过了半响,郑军穿上了军装。

    “谢谢!”

    起身准备离开时他对袁心鑫说了这两个字。

    “等等,你的匕首。”袁心鑫拿起桌上已经被擦干净的刀,叫住了郑军。

    郑军没啃声,只是默默地接过刀塞进自己的军靴里。

    “现在的朝廷就像长在身上的腐肉,不割,任其腐烂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

    “割,虽然会流血、会痛彻心扉,但过后新肉总还会再长出来的。”

    袁心鑫借着还刀的时候,在郑军的身旁,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这两句话。

    郑军听到后,顿了顿身形。他望了望穿着长外套、里面隐约透露出短内衣的袁心鑫,低头看了看自己包着伤口的布,再用手摸了摸,心里明白了过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用你的内衣帮我包扎伤口,我记住了!”

    郑军一脸的严肃,他答非所问的说完话后,转身就走了。

    什么?袁心鑫反应过来,她立即低头看了眼自己刚才在说话时不经意的、因为没有内衣遮掩而露出的小肚脐,脸“唰”的一下红了。

    早知道就不救和安慰他了!这个幸灾乐祸的男人!!

    ps:吴禄祯

    清末中国历史上第一批留学日本的士官生,他看到日本在明治维新后从一个不起眼的边陲小国迅速崛起,拥有强大的武力,他立志要学习日本,推翻满清,拥护立宪。

    当时在北方的军人中只有他能和袁世凯较量,他被刺杀时享年3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