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怡人茶楼，果然怡人。
云悠然微抿了一口温度适中的茶汤，只觉得心里的一股燥气散去了，连脑子都清醒了许多，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微风，勾唇一笑，抬眸望向了那条蜿蜒远去的九曲湾，看着那一艘艘随波而下的乌篷船，听着船家层次不齐的叫卖声，但是感觉到了一种回到乌镇水乡的感觉。
狭窄的水面上，一艘有别于其他船只的乌篷船中，一阵阵的笛声传来，引得云悠然站在了窗边张望，那是一艘类似于公园中观光船一般的小船，除了顶上那一层轻纱的遮阳伞，其他的地方完全透明，让人能清楚的看到船上的景色。
对面而坐的两名男子，一盘下了一半的残棋，以及一位站在船头闭目吹竹笛的男子，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和谐，除了那吹笛男子脸上戴着的金黄色恶鬼半遮面具。
“小姐，您瞧那人怎么打扮的那么奇怪，也不怕吓到了小孩子！”红秀儿口直心快的指着那带面具的男子说道。
“不许胡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悠然仿佛感觉到那男子闻声射过来了一道森冷的寒意，低声呵斥道。
转眼间，那艘奇怪的船已经飘远，而一阵阵的议论声也从水边洗衣裳的妇人之中传来，引得云悠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也没了站在窗边吹风的念头，返身回到了桌边落座。
“红秀儿，我一直觉得你心直口快是个优点，但是今个儿我却想说你几句。
一个男子在这样光天化日下面遮面具，怕是容颜有损，你如此说他，怕是有些没了口德，而且也容易为自己惹上祸事，切莫在这般了。
世人常说：当着瘸子不说短话，我觉得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我觉得另外一个词更加让人舒服些：以己度人。
一个人有了缺陷的时候，我们应该给他更多的关心，而不是去践踏其自尊，你可以将自己换到对方的角度上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云悠然叫过了还在窗边发愣的红秀儿和红穗儿，略带有几分规劝意思的说道。
“小姐说的对，都是奴婢太没有口德了。”红秀儿本就是个善良的性子，她说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些，这会儿听云悠然一解释，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了，略带有几分内疚的说道。
云悠然笑着叫俩个丫鬟落座，继续说道：“你也不必如此内疚，若是以后有机会遇到，你大可以坦然对之，让他明白你不过就是一时无心罢了。”
“奴婢明白！”红秀儿微微点头，绞着帕子说道。
就在云悠然教育着身边丫鬟的时候，那边船上的三个男子也已经上岸了，那名被红秀儿说过的男子，此时已经换上了另外一袭洁白无瑕的锦缎直裾长袍，头上戴着紫金嵌羊脂玉的发冠，手中拿着一把水墨山水的折扇，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感觉，迈步走进了这家名为怡人茶楼的雅间。
“主子，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罢了，咱们真的有必要来找她们的麻烦么？”那男人身边穿着绿色袍子的男子，满脸的不情愿，低声说道。
“文泰，你就别替旁人操心了，主子自有决断！”旁边一个笑得格外狡猾的男子，笑着一甩扇子，丢给旁边男子一个美丽的侧脸，颇有几分拍马屁成分的说道。
“闭嘴！”那男子冷冷的回眸给了两人一人一记眼刀，冷声喝道。
旁边伺候的小二只觉得压力山大，腿肚子都有些打颤了。
这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顾国公府不成材的长子顾珏然童鞋，那在宣城绝对是个人人畏惧的小霸王级的人物，至于旁边那两个不太惹人注意的路人甲被小二哥自觉的屏蔽掉了。
“来壶好茶！”顾珏然见旁边小二已经呆滞，重重的将折扇摔在了桌上，沉声吩咐道。
小二哥这才回神，连连躬身的退出了雅间，飞快的捧着一壶其他客人的云雾茶送了进去，见小霸王童鞋丢给他了一枚银角子，这才如逃过一劫的躲到了楼下去，一脸后怕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
其实说起来小二也是被那些越传越离奇的传言吓到了，顾珏然虽然做过一些不太着调的事情，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君子，更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帮助了不少苦难的穷人。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如今他不过就是在船上渴了，这才随意找了家茶楼解渴，却因为文泰俩人拎不清的两句话，弄得他都对那一主两仆起了些许好奇心。
顾珏然微抿了口茶水，摇着扇子吹风，似无意般说道：“那小姐瞧着眼生，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的呢！”
“主子，管她是谁家的，旁边那雅间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的房间，要不我去弄条蛇吓唬吓唬她们吧！”青月一脸诡异笑容的凑到了顾珏然耳边，低声说道。
被称呼文泰的男子无奈的扶额，看着变身恶作剧之王的青月，赌气似的吃着小二哥送来的手剥松子。
“胡闹，若是吓坏了，岂不是给旁人添麻烦了！”顾珏然绝对不承认他有些动心了，故意板着脸喝道。
文泰算是看明白了这对主仆的恶作剧因子同出一辙，清了清嗓子，说道：“顾世子，不管你有没有吓坏她们，怕是你都躲不过顾国公那顿板子！”
“太晦气了，早知道爷也易容了！”顾珏然颓废的坐在了桌边，盯着眼前两张平淡无奇的没有特点的脸，闷声说道。
青月不以为然的搓了搓他脸上有些不透气的面具，提出了第二个不靠谱的意见。
“不如咱们喝过茶就出去，只等她们出去的时候再下手，保管不会有人怀疑到主子您身上！”
“这主意不错，可是怎么做呢？”顾珏然满是兴奋的搓了搓手，低声问道。
两人一拍即合，独留下文泰在心中给隔壁三个女子点燃了蜡烛，默默地祈祷着青月的主意不要太损，不然很可能让那三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留下后遗症，那就不好了。
青月伏在顾珏然耳边，低声说了好一会儿工夫，文泰就看见自家主子兴奋的连连点头，丢下了一枚碎银子，快步离开了怡人茶楼，转身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胡同中，爬到了一处拐弯处的角楼顶上。
而青月则快速在药店里买了一条药用价值颇高的死蛇，交到了顾珏然手里。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就在顾珏然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云悠然领着红秀儿、红穗儿走出了茶楼，按照三人走动的方向，很快就会经过角楼。
“啪嗒”一声不起眼的声音，让云悠然注意到了青石地砖上一动不动的死蛇，直接将这行为归咎在了跟在屁股后头一天的赵婆子身上，只当没瞧见的往前走着，听着后头隐隐的脚步声，快走两步蹲下了身子，拿帕子裹着手捡起了死蛇，不等红穗儿、红秀儿发出尖叫，脱手而出，丢向了那细碎的脚步声的方向。
顾珏然有一种犯太岁的感觉。在他觉得这么做不厚道，准备来安抚云悠然和俩丫鬟受伤心情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定眼一瞧，正是他用来恶作剧的那条死蛇，这种悲愤的心情，让他有一种咆哮的冲动。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吓坏你吧！”云悠然回身准备好好嘲笑下赵婆子，便瞧见一个陌生男子满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忙扯了扯红秀儿、红穗儿上前，又亲自取下了挂在男子头上的死蛇，一脸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顾珏然已经听见了名为理智那根弦崩断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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