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短短的一瞬，卡尔的惶恐、紧张、不安就都已被赵亦龙收在眼底，嘴里没再追问，心中却暗叹了一声。
赵亦龙何等精明，卡尔加入小队以来的一些蛛丝马迹早已让他心中起疑，加上那次巴雷特与卡尔之间的争吵，他心中已经隐隐的勾勒出大致的事件真相，此时趁着酒劲儿突然质询，从卡尔的表现来看，心中的猜测应该是**不离十了。
其实他会现在点破卡尔的背景纯属意外，因为在他本来的计划中是要在完成任务以后回到基地再从侧面调查真相，或是做的再干净彻底一点儿，回到基地后根本不向卡尔说明而是找个其他的由头将他开出小队，这样既摆脱了自己队里可能存在的眼线，又可以不直接开罪兄弟会的最高指挥官，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瓦瑞尔将军。
他不甘心第二种选择，他不甘心因为自己的谨小慎微，而失去了一位忠诚可靠的队友，况且卡尔还在事实上救过他的命。
于是他就问了，自然而然的问了，也许酒精在其中起了一点儿催化剂的作用，让他的头脑不再像平时那样缜密，让他的语言不再像平时那样委婉艺术，让他冲动的忘了原来从长计议的计划。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现在他和卡尔喝完酒肩并肩坐在墙根儿下聊天的情景，让他恍然间仿佛回到了自己来时那个年代的某个晚上，当时他和几个平时最亲密的战友就是这样靠着营房的墙根儿，喝着最烈的白酒，唱着粗糙的军歌，醉了就勾肩搭背的睡觉，战友间靠的完全没有一丝的间隙……
触景生情，那些战友的残存印象和卡尔的脸重合在一起，让他立刻就想知道答案，而且要亲自从卡尔的嘴中得到答案。
所以他就问了，在这一刻，他的头脑中再没有任何算计，只是一门心思的想明确的知道，这个医术高超尽职尽责的卡尔，这个克服恐惧陪着自己面对枪林弹雨的卡尔，这个救过自己的命的卡尔，到底是不是瓦瑞尔将军派来的人？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了，床上的两人鼾声如雷，完全不知道这边的“暗战”。
“嗤——”
不安的卡尔突然间轻笑了一声，接着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全身彻底放松了下来，头靠着墙壁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赵亦龙说，“头儿，如果我说你多想了的话，你会相信吗？”
赵亦龙也回看着他，渐渐读懂了他的眼神，嘴角慢慢上翘形成一个微笑，反问道：“你希望我相信吗？”
“哦！”卡尔夸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此时他已经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头儿，你真狡猾，什么都没说没做，却让别人把底牌都掀起来，难怪瓦瑞尔对你那么重视。”
卡尔话里很随意的提到了将军的名字，表明经过那些心理斗争，他已经放弃了为自己狡辩的机会，也许是他认为赵亦龙确已洞察了一切，也许其实他自己根本就是执行烦了这个任务想要找个放弃的借口而已，也许这两种可能都有，这一点就连卡尔自己都想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决定了这么做以后，身上好像摘下了沉重的枷锁，心情非常的轻松。
赵亦龙嘿嘿一笑，左手握起拳头假意在卡尔胸口打了一拳，带着坏笑说道：“那也比不上你，骗了我们这么久，要不是今天说起来，恐怕你还得继续瞒下去吧？”
卡尔做出一幅胸口挨了重击的夸张表情：“呕……你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头儿！”随后又哈哈笑了起来说，“对啊，头儿，我真想永远瞒下去，看看圣骑士亦龙是不是将军说的那么聪明，哈哈……”
卡尔笑得非常开心，肩膀急颤，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赵亦龙勾住他的肩膀，陪他一起笑着，眼前朦胧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日子，狂歌、烈酒、男人的情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前一刻亲密无间的两人可以在下一刻就刀枪相见，而前一刻互相猜忌的两人也可以在下一刻称兄道弟，这毫无逻辑可言，毫无规律可循，如果硬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也许可以归集到变幻无常的命运。
笑够了，笑累了，笑完了，两个人紧挨着靠在墙壁上喘息着休息，房间里鼾声又占据了主流，外面是静谧的夜。
“头儿，刚才你想过杀了我吗？”卡尔的笑意没了，瘦长的脸上有种难掩的疲态，这段简短的对话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或许现在才是他最真实的状态。
“如果我说你多想了的话，你会相信吗？”赵亦龙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卡尔这种跳跃的思维，毫不犹豫的把刚才卡尔的话还给了他。
“你希望我相信吗？”卡尔毫不示弱，头离开墙壁，也模仿着赵亦龙的语气反问。
“我希望。”赵亦龙淡淡地说，但却力度十足。
“我……相信！”卡尔愕然了一下，随即恍然般坚定回答。
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心意相通，再无任何隔阂。
夜幕开始低垂，星月无光，两个男人还在聊天，卡尔告诉了赵亦龙将军的任务详情，赵亦龙多听少说，对有关凯蒂的秘密方面是绝口不提，这是一件有力的武器，他还没想到要如何利用它，但他不用想也明白知道的人越少它才越有利益可挖。
当然，他更知道这“武器”的危险性，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害了自己，他要小心翼翼的把握好其中的平衡。
卡尔其实根本不愿意卷进将军、赵亦龙、凯蒂总统这些大人物的纠葛里去，现在没了任务的束缚，他更不想知道这秘密的真相了，于是赵亦龙不说，他也没有任何追问的意思。
“头儿，回去以后，我会主动找将军说自己不想干这个活儿了，然后离开死神小队，不会给你填一点儿麻烦的。”卡尔仿佛在喃喃自语。
赵亦龙听到这话急问：“怎么，卡尔你还是要离开？其实我刚才……”
“别说了，头儿，我明白。”卡尔打断了赵亦龙的话，“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知道只要你们不在意我的身份，还有很多办法可以让我在死神呆下去……”
“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将军的任务无关，与你刚才的话无关，与巴雷特跟我之间的矛盾无关，也与我对死神小队这段时间生出来的感情无关。”
说完这段话，卡尔平息了一下略显激动的呼吸接着说道，“我累了，十几年的野外冒险生活，我真的已经累了，这种永远在路上的生活，晚上不知道睡在哪里，醒来不知道身在何处，还要随时面对死亡，面对各种不知道有多危险的敌人，这种生活我真的过够了，头儿，我希望你会明白。”
赵亦龙点点头，他已经有些明白卡尔的想法了。
“也许我已经开始老了，我现在只向往一张固定属于自己的床，一个安全的空间，这样我白天可以从事自己专长的医疗工作，晚上就在自己的床上看书、休息，或许还会有回忆，回忆自己过去的冒险时光，回忆冒险中经历的那些人和事……”
卡尔的眼睛开始发亮了，说到这些梦想的时候，他永远沉沉的目光开始发亮了。
“那回忆中会有死神小队吗？”赵亦龙从那眼神中读懂了热切和渴望，他决定放弃留下他的念头，人各有志，又何必强求。
“一定会有，虽然时间不长，但死神是我呆过的最棒的小队，如果我再年轻十岁的话，头儿，就算你踢着屁股赶我走，我也会赖着不动的，呵呵。”卡尔明白了赵亦龙不再挽留，心情轻松的开着玩笑。
赵亦龙笑骂道：“原来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会拍马屁！”
卡尔呵呵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黑暗中小镇忽然传出来一声若有似无的惨叫声，传到房间里，顿时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声音？人的叫声？动物的叫声？呻吟声？还是根本就是幻听？
赵亦龙竖着耳朵努力收集，刚才由于和卡尔说话没有听清这声音，现在示意卡尔噤声，外面也静谧一片，没有任何异常，好像那声音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半晌，赵亦龙松了口气，正准备放弃警戒。
啊——
一声清晰响亮得多的绝伦惨叫在黑夜中乍起，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完全听清的赵亦龙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怎么也想象不出人会发出这样凄厉的声音，难道她梦到了地狱的场景不成？
“卡尔，把他们俩叫醒，你们守在这里，我过去看看！”赵亦龙看看犹自沉睡不醒的两人，交代着卡尔的任务。
然后他拿过自己的战斗散弹枪，推开门轻步出去，循着声源，很快融入到了黑暗的夜色中。
卡尔拿过自己的散弹枪，看着迅如脱兔的赵亦龙消失在视野中，突然被门外带来的夜风吹得连打了几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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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如果我要太监，会在相关里大吼一声的，不会悄无声息的跑掉，各位兄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