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斩元 > 《斩元》028章 够乱的乱世
    马步、马步,还是马步……

    整整两日,除了吃饭睡觉,袁毅总是重复着枯燥的马步姿势。

    成功拜了那位神秘老乞丐为师,袁毅以为自己立马能学到一些绝世武功,可没想到……

    “臭小子,干嘛跟个娘们似得一脸幽怨?”

    美美眨巴一口米酒,老乞丐眯眼教训道:“是不是觉得为师让你蹲马步很丢脸?”

    “没啊,师父在上,徒儿怎敢小看师父您传授的功夫啊!”袁毅苦笑回道。

    “嘿嘿,蒙人都不会!都写在你脸上了乖徒儿!”

    老乞丐撇撇嘴,放下手中酒瓶,若有所思抬头看着窗外:“为师当年和你一起,初入武学殿堂,便有些心浮气躁,总想立马学一些惊天动地的绝世武功!然而,在碰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之后,为师才幡然醒悟!”

    “绝世武学,并非一朝一夕便能练成!即便你天赋再如何惊人,若没有坚实的基本功,再精妙绝伦的武功,也只能学些皮毛,花拳绣腿罢了!”

    一番语重心长如春风化雨拂过心头,浮躁之心遁去,袁毅稍稍挺直脊梁继续蹲起马步。

    “你小子虽然会些花拳绣腿,可下盘虚浮,失之厚实。寻常战阵杀敌,或许还能有所斩获!可一旦遭遇真正的武林高手,那,你小子只有夹起尾巴跑路的份!好好蹲着吧……”

    一语未了,角落里却又响起熟悉的呼噜声。

    记不清,已经在这间昏暗囚牢里呆了几天。外面,大战之后的濠州城,不知有何变化。

    一切似乎都与袁毅无关了。

    不过,昨日前来探望的毛贵,带来的消息却让袁毅心头难以平静。

    毛贵说,城内红巾军各部驻地调整,迟迟未能补充兵源的战狼营,居然被调到西南城郊。理由竟是袁毅曾经说过的,守城在于野!红巾军需要在城外有一支随时能策应城中主力的偏师。

    若单单如此,或许袁毅还不会觉得意外。

    “在我们驻防营地两翼,各有一支彭家军和孙家军驻扎,兵力不详,但至少是两倍于我部!”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袁毅隐约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联想起当日,为保自己,战狼营成百上千甲士未奉将令而擅自包围赵王府,袁毅心头的阴影愈发浓重。

    直觉告诉他,一把无形的达摩利剑已经悄然悬在战狼营数千将士头上!

    稍有不慎,必将血流成河!

    怎么办?

    自己的无心,竟让毛贵与战狼营陷入如此被动的危险境地!

    袁毅懊恼、悔恨!可又不知道该恼什么,恨什么?

    “乱世乱世,真他娘的够乱的!”

    无声长叹,蹲着马步,袁毅眼前一阵迷离……

    濠州东南三百里开外。

    旌旗遮天蔽日,战鼓号角连绵不绝!一支足有十万之众的元军铁骑,正踩着鼓声号角,浩浩荡荡朝东碾去。

    “报!丞相军令!”

    元字大纛旗下,平叛大军左将军兼客省副使哈刺答,正缓缓踏马而行。身后一声锐急呼喊,让他心头突兀一跳。

    接过军令,匆匆一瞥,哈刺答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隐蔽行军,突袭夺城,务必一战成功!”

    军令上只有短短一句,其中含义却让哈刺答有些不解。

    铁托的龙翊卫亲军兵败消息传回,脱脱勃然大怒,不顾已经进入关键阶段的高邮城之战,断然下令哈刺答领兵十万,再度挥师北上。

    “拿不下小小濠州城,自己提头来见!”

    脱脱愤怒话音犹在耳旁,讶然心惊的哈刺答没有过多争辩,匆匆整合本部兵马便大张旗鼓拔营出征。

    哈刺答本以为,脱脱视龙翊卫大败为大耻,要他堂堂正正地再度攻打濠州,叫那些红毛叛贼知道,元军主力铁骑的真正威力。

    可眼下这道军令,却显然告诉哈刺答,丞相脱脱竟视濠州红巾军为罕见劲敌。

    隐蔽行军突袭夺城,这八个字,对于惯于正面强袭、目中无人的元军主力铁骑,显得犹未别扭。

    然而,出于对统帅近乎盲目的信任遵从,哈刺答还是很快下定了决心。

    “传令,大军原地驻扎!各部主将,中军帐议事!”

    元字大纛旗疾速掠过天际,短促号角此起彼伏,烟尘弥漫间,十万元军铁骑轰然停下脚步。

    入夜,一支以虎贲卫亲军为主力的五万铁骑,悄然开出灯火通明的元军大营,片刻间便消融在无边夜幕之中……

    “我的赵王啊,万事俱备,为何你还如此犹豫?”

    赵王府书房。

    彭早住围着正在书案上泼墨疾书的赵均用,焦急地搓着那对肥嘟嘟大手。

    “急什么,没看本王在练字吗?”

    一脸平静的赵均用,臂腕横扫间,一行龙飞凤舞大字跃然纸上。

    “忠肝义胆、千秋霸业!”

    扫了眼这明显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两行大字,彭早住胖脸一阵抽搐:“我说赵王兄弟,你这又是想搞哪出啊?”

    “忠义忠义,自古大概只有关二爷才堪配此二字!”

    搁下铜管狼毫,赵均用竟是感慨嘘唏。

    愕然一愣,彭早住似乎猜到些什么,无奈叹息落座,端起茶碗一口气猛灌下去。

    “彭胖子,这么急着催本王动手,是何居心啊?”赵均用收起做作模样,忽地板起脸冷笑道:“是不是你和五帅都急着看本王如何自断左膀右臂,等着什么时候,瞅准时机对我赵家军落井下石?”

    “噗……”

    一口茶水狂喷而出,顾不得狼狈不堪,彭早住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老鼠,跳脚尖声叫骂道:“我艹你个没良心的笑面虎,老子我好心好意帮你忙,帮你收拾烂摊子,你个****的不领情算了,居然还他娘的诬陷我这个老好人!大爷的,不干了,老子这就去下令,撤回所有彭家军!嗯,还得让孙元帅也把他的部下撤走!哼,告辞!”

    看着满脸涨红的彭早住转身作势欲走,赵均用这才换回笑容,学着彭早住惯有的口吻说道:“哎呀呀,彭王兄,何必如此激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了!本王纯属玩笑之谈啦!”

    “玩笑?哼,如此诛心之论,你说是玩笑?鬼他娘的才信!”气呼呼的彭早住回头冷哼一声,便继续朝外走去。

    “彭王兄,为了千秋霸业,你忍心舍兄弟而去?”

    堪堪跨过门槛的脚步一僵,终是又缩了回来。

    “那赵王究竟何意?”彭早住冷着脸回身问道。

    “本王需要一个理由!”

    赵均用转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郁郁葱葱,轻叹道:“所谓师出必要有名!想要一举剪除毒瘤,没有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我赵家军其余数万将士,又该如何看待本王?落在袁毅头上的罪名是有了,虽然有些勉强,但毕竟能说得过去。可毛贵与数千战狼营将士呢?若稍有不当,本王手中的赵家军,便会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顿了顿,赵均用回头,隼目闪过一道犀利寒芒,冷声正色道:“其实彭王心下自己清楚,本王之前那番话到底是不是玩笑话!你我心知肚明,濠州城里的红巾军虽名义上同属一派,实则是谁也不服谁!不要争辩,听本王说完!

    咱们都是明白人,你与五帅私底下那些事情,本王其实早有耳闻。然则,说到底,所谓的盟约根本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你与本王虽面上和睦,实则你这个死胖子巴不得看我赵均用的笑话。同样,这濠州本是属于五帅地盘,他们自然不会从心里服你这个死胖子。而即便是五帅内部,照样也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一句话,为了清除我赵家军内部隐患毒瘤,我赵均用可以假借你们之手!但,不要以为本王就真的是你们能够随便糊弄的木偶人。”

    “要对付战狼营,本王必须拿出一个让赵家军其余将士信服的理由或者坦白说,是借口!否则的话,本王宁愿赵家军自己内讧而乱,也不会让你们这些外人搀和进来!明白了吗,我的彭王兄弟!”

    彭早住胖脸抽搐涨红,想要说些什么,终是默然无语。

    “放心吧!本王心下早有打算!你个死胖子,还是赶紧回去,让你的彭家军做好准备吧!要知道,毛贵麾下的战狼营,毕竟是我赵家军三大主力之一!想要一口吞下,你们彭家军的牙口可不能不好啊!”

    重重拍了拍彭早住厚实肩膀,赵均用朗声大笑离去,留下一脸青红皂白的彭早住僵在原地……

    县衙地牢。

    袁毅正一丝不苟地蹲着马步,牢房门外准时响起送饭看守的脚步。

    奇怪的是,这次除了给老乞丐准备的牢饭外,看守手中竟是一个三层食盒。

    “好好吃一顿吧!明天就吃不到了!”

    没了往常的嚣张不耐,看守脸上竟是难得的凝重。

    食盒层层打开,三荤三素,还有一只烧鸡,外加一瓶半斤女儿红,丰盛的让人侧目讶然。

    “断头饭?”

    老乞丐没有像平日那样大呼小叫地扑向属于袁毅的牢饭,反而一脸骇然地回头看看同样满脸讶然的袁毅。

    “大概是吧!”

    袁毅苦笑点头,默然片刻,却长吁一声,剑眉一展笑道:“师父,难得好酒好菜,可别浪费了!来,徒儿今日好好陪你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