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衙内当国 > 《衙内当国》三十七章 心事重重的夜晚
    独自行走在夜深人静的小巷,又不能吹口哨,陈丽卿有点无聊,只好一路拿着长弓当枪棒来耍。

    陈丽卿的父亲陈希真,曾经是汴梁的南营提辖,精通十八般兵刃,有万夫不当之勇,见到女儿喜欢射术,就借鉴枪棒的功夫,自创了一套近身格斗的弓法,其中不只包括寻常枪术中扎、刺、缠、挞,圈、拦、拨、拿之类的技巧,还有圈环套索之类奇门兵器的招式。

    那把五尺长弓,也是陈希真为陈丽卿特制的,上下两头的弓弰,都包着寒铁打造的尖头,可以当作双头短枪来使。

    陈丽卿在路上蹦蹦跳跳地挥舞长弓,在头顶挽个弓花,然后朝前面捅一下,跟着将长弓平着拉开,往什么东西上一套,再松开手指,让弓弦铮地一声弹回原位,看起来像是瞎比划,可是如果对面真的有个敌人,他一定不会这么想。挥舞的弓花,会划瞎他的眼睛,中间一插,戳破他的肚子,等他疼得弯腰去捂肚子上的伤口时,陈丽卿会顺势把弓套在他的脖子上,韧性十足的弓弦弹回来,就要切断他的脖子,把脑袋噗地一下弹飞出去。

    正是因为陈希真对女儿的本领十分放心,陈丽卿这才可以彻夜不归,跟着曹文逸捉拿凶徒。

    陈丽卿早年丧母,父亲陈希真不知道该怎么带孩子,不管干什么都把她带在身边,剩下的就随她高兴好了。陈丽卿从小就看着父亲在演武场里舞枪弄棒,骑马射箭,慢慢对习武就有了兴趣。陈希真随便教了她几手功夫,发现陈丽卿在射术方面是个天才,就主要教她使用弓箭。别人家的女孩子穿针引线还瞄不准的时候,陈丽卿已经能一箭射中五十步外挂着的铜钱的钱眼了,等别人家的女孩子学会缝纫刺绣的时候,汴梁周边林子里的小动物就遭殃了。

    后来陈希真跟她说,女儿啊,你射箭射得这么准,我送你个绰号得了,叫“女飞卫”。

    陈丽卿知道只有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才有绰号,就连陈希真自己都还没有,现在听到父亲给她取了个绰号,心花怒放。可是她一开始,也不知道女飞卫是什么意思。

    陈希真说,飞卫是春秋时代的一个射箭大师,他的徒弟纪昌嫉妒师父的箭法高强,就在半路上伏击他,结果纪昌射出来的每一支箭,都被飞卫用弓箭拦截掉了。可是纪昌箭袋里的箭比飞卫多一支,他把这支箭射向飞卫的时候,飞卫没有箭可以挡了。但是飞卫并不惧怕,他顺手掰了跟树杈下来,一戳,就戳中了这支箭的箭头。

    陈丽卿听完,肃然起敬,说道,飞卫真厉害,我可比不了他。

    陈希真说,等我把飞卫练习射术的办法教给你,你就能比得了。

    陈丽卿说,好哇,好哇!爹爹你快说,我是要去山里边射老虎,还是射狗熊,我都不怕。

    陈希真说,不用射老虎,也不用射狗熊。飞卫射术的精髓,是干瞪眼。就是你盯着小的东西看,慢慢地,当你集中精神,细小的东西在你的眼睛里就会变大,这时候,你的射术就练成了。

    陈希真当然在骗自己的闺女。他最近几年潜心向道,修炼五雷都箓天法,平日里也会作道士的打扮,越来越像一个古典的环保人士。他看到陈丽卿每天提着一串松鼠、野兔、山鸡、小鸟回来,于心不忍,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把陈丽卿关在家里。

    听了这个不靠谱的飞卫射法,陈丽卿如获至宝,果然不出门了,每天白天坐在家里盯着头发丝,晚上就盯着香头看,过了半年多,头发在陈丽卿的眼里有井栏上吊水桶用的麻绳那么粗,香头看起来也像日头那么大。

    陈丽卿对陈希真说,父亲,我以前都不知道,人的头发像蛇一样,上面是有鳞片的。

    陈希真笑骂说,真是信口雌黄,人的头发像蛇一样有鳞片?难道为父满脑袋都是蛇?感情你爸爸我是大秦人说的墨杜莎,谁看到我都要石化。

    说着话,陈丽卿拿出弓箭对着父亲说,爹爹,你别动。

    陈希真还没反应过来,羽箭离弦,擦着陈希真的鼻子飞了过去。

    陈希真吓了一跳,说,女儿,你要干什么?

    陈丽卿怡然自若地说道,刚才爹爹你鼻子上趴着一只奇怪的虫子,长得有点像蜘蛛,有八只脚,脚上还有毛,看起来别提有多恶心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一箭把它给射死了。

    陈希真可不知道陈丽卿说的是螨虫,还以为女儿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不该乱编什么飞卫射法来糊弄闺女。无可奈何之下,陈希真想起清修派的一代天骄曹文逸刚刚出山,回到汴梁城,就跑去请求曹文逸来家里看看,能不能传陈丽卿一道清心普善的法门。

    曹文逸听了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她想,释家有言:佛云一滴水,十万八千虫。却从来没有人看到过。这位陈丽卿小姐,难道歪打正着,双眼可以看到微尘之物?于是她就爽快地答应到陈希真家看看。

    没想到曹文逸刚一进院子,陈丽卿就迎了上来,像见了老熟人一样欢天喜地地说道,文逸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掉了什么东西在我家?

    曹文逸吃了一惊,她跟陈丽卿之前素未谋面。陈希真在一旁也惊疑不定,去请曹文逸的事,他跟谁都没说过。

    曹文逸问道,妹子,你认识我?

    陈丽卿笑着说,姐姐忘性真大,爹爹以为我习练射术走火入魔,请你过来帮我瞧瞧,不就是刚刚的事吗?

    陈希真心焦如焚,怎么一会儿的工夫,这孩子的病情更重了?

    曹文逸问道,那妹妹可曾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

    陈丽卿笑着说,姐姐说我能看见微尘之物。还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什么的,我当时就没太听懂,现在也记不太清,总之就是说我没生病,是爹爹杞人忧天了。

    曹文逸头皮有点发麻,这话太像她说的了。可是她明明刚跟着跟陈希真进来。

    曹文逸看看陈希真,陈希真看看曹文逸,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么就是他们两个刚才来过家里一次,可是他们忘记了,要么就是陈丽卿的眼力又有长进,如今不光能观察入微,还可以看到事物运动的轨迹——这也太胡扯了。

    曹文逸只好说,我确实觉得妹子没病,不过这个飞卫射法,以后也不用再练了。

    陈希真点头如同捣蒜,对,吾儿此法已然大成,不用再练了。

    等到陈丽卿不再盯着东西看,她就慢慢失去了纵览微观世界,探查过去未来的超能力。大宋朝也因此痛失一台人肉显微镜和一个大预言家。即便如此,陈丽卿的箭法仍然突飞猛进,以前射箭还要瞄准,如今抬手就射,箭箭命中靶心。遇到大事发生,也会心血来潮,莫名有所感应。

    曹文逸听到陈丽卿说,凶手必是高登,就跟她一起来堵截高登,固然有走投无路的原因,相信陈丽卿的感应,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

    陈丽卿此前久闻高衙内的大名,时常想要暴打他一顿,为民除害。但是不知道是陈丽卿运气好,还是高衙内运气好,他们两个之前并没有相遇的缘分。

    可是今天遇见高登,陈丽卿却觉得他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陈丽卿心想,高衙内固然轻佻浪荡,倒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自愿出来帮我和文逸姐姐找寻凶手,还邀请我秋天去塞外骑射——虽然乍一听到这个邀请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惊胆战外加惘然若失,可是总不能因此怪罪高衙内吧?他还答应给我打造异种箭头,又给我和文逸姐姐编了口哨。

    陈丽卿掏出口哨放到嘴里,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吹响口哨。说谎的孩子被狼吃,她自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知道会不会走着走着就遇到高登呢?陈丽卿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