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衙内当国 > 《衙内当国》第四十五章 你听说过牺牲会吗
    曹文逸来到府门,看到陈丽卿脚下踩着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富安,正在门外威风凛凛地叫阵,说高登再不出来,她便要斩了富安的狗头。

    陈丽卿独自巡夜,总也遇不上高登或是曹文逸,越走越觉得无聊,最后在外城边土地庙的供桌上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听到口哨的声音,却只是嘀咕了一句“会被狼吃掉的”,然后就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等着开城门出城。陈丽卿听他们议论说,高衙内不抢小媳妇儿改抢道姑了,这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听到的的确是曹文逸求救的口哨声。陈丽卿气冲牛斗,一边往太尉府跑,一边语无伦次地叨咕:“好哇!我本来还想秋天让你带我去骑射呢,看来也不用等秋天了,今天我就把你给骑射了。”

    陈丽卿在路上遇到了奉命来找她的富安。稍加殴打,富安就说出了他以为的真相——高衙内用蒙汗药迷倒了曹文逸,并且把她抱回太尉府,如今已经送入房中了。富安的说辞解开了陈丽卿的一大疑问。曹文逸武功高强,怎么会在高登的手里毫无反抗之力?既然中了蒙汗药,一切便都能说通。

    于是陈丽卿找了根麻绳将富安捆好,作为人证和人质带到太尉府门前,要营救曹文逸。

    这时高太尉上朝还没有回来,外出采买的下人倒是带回一个让整个太尉府都为之震惊的消息:昨天夜里衙内爷外出**,得手的可不只是大清早上抱回来的这位文逸真人,而是跟文逸真人、门口的这位女飞卫,以及一位其名不详的神秘女子,发生了一段涉及三女一男的情感纠葛。昨晚就有人看到这位女飞卫醋海翻波,用弓箭对着高衙内,现在衙内只把文逸真人抱回府里,女飞卫果然就打上门来了。

    党世英、党世雄听完,吃不准陈丽卿跟高衙内的关系,又素来知道女飞卫射术的厉害,只好高挂免战牌,让人去请高衙内亲来劝说,在衙内过来之前,哪怕她真的当街斩了富安的狗头,也要先闭门不出。

    曹文逸亲自出马向陈丽卿解释,陈丽卿这才放开富安,跟着她进入府内。

    太尉府里的人,看到曹文逸三言两语就收服了剑拔弩张的女飞卫,尽显大婆风范,对这位文逸真人的敬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听曹文逸说起在州西瓦子误中蒙汗药的事,陈丽卿一阵后怕,对高登说道:“幸亏你做了哨子,又恰巧在附近,不然文逸姐姐落到那群歹人手里可就危险了。”

    他可不是恰巧在附近。曹文逸想起昨晚跟高登夜游州西瓦子的情景,面孔飞红,身子也微微颤抖。

    陈丽卿看曹文逸模样有异,抬手在她脸上试了一下温度:“这帮狗贼真可恶,到现在文逸姐姐的脸上还发着烧呢。”

    曹文逸支支吾吾地说:“虽然危险,昨夜也有收获。高衙内在李文真师姐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本《女丹经》,应该是她独创的修炼法门,不知道她被人杀害,跟此经是否有关。”

    陈丽卿突发奇想,说道:“若是想绑架文逸姐姐的那群歹人,跟杀害李文真和薛奴儿的人是同一伙人就好了。”

    高登说:“未必有这么巧。不过我已经让人拿着我父亲的名帖去开封府,请滕府尹仔细查问。这伙人不像是头一次犯事,虽然我已经狠狠打了他们一顿,也还是不能就这么饶了他们。”

    说话之间,被高登派去开封府送名帖的高冲汉,领着一个开封府的孔目回来了。他进门的时候脸上愤愤不平,孔目候在门外。

    高冲汉说:“兄长,您交代的差事出了些状况,小弟笨嘴拙腮说不明白,就请了一位孔目回来。”

    陈丽卿笑嘻嘻地跟曹文逸说:“这个大汉年纪怕是比高衙内要大得多,身量更是能把他装进去,居然叫他兄长,真是好笑。”

    高登向高冲汉介绍儿二女:“这两位姑娘便是大名鼎鼎的文逸真人与女飞卫。”然后又向二女介绍高冲汉:“这位拔山力士高冲汉,乃是小生的结义兄弟。”

    文逸真人和女飞卫的名字,在汴梁城里十分响亮,高冲汉眼见高登将文逸真人抱进府里,从开封府回来时又听党氏双雄说了文逸真人帮衙内收服女飞卫的故事,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朝两人行礼。

    曹文逸和陈丽卿听说他是高登的结拜兄弟,好生奇怪,也连忙回礼。

    高登急着知道州西瓦子的事情出了什么状况,趁这三个人互道敬仰的时候,把孔目招了进来。

    那个孔目身材矮胖,如果不是脸上愁云惨淡,简直就像寺庙天王殿里的弥勒佛一样。他朝高登叉手行礼,说道:“开封府孔目孙定,见过高衙内。”

    “原来是孙佛儿。”高衙内笑着说,“没想却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想衙内也听过孙定的贱名。”孙佛儿没精打采地说道。

    方才高冲汉拿着高太尉的名帖去开封府,说明白曹文逸在州西瓦子一家茶铺,被一群浪荡子弟下了迷药,幸得高衙内相救的事,滕府尹觉得兹事体大,马上让孙佛儿和捕头李洪带着快班衙役去拿人。

    可是孙佛儿和李洪带人到了那间茶铺,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孙佛儿揪了几个路人询问,倒是有人看到高衙内抱着一个女道士从里面出来,其他的就一概不知。

    孙佛儿的肥头大耳,顿时又胖了一圈。他们这些吏人跟三教九流多有结交,消息最为灵通,昨夜高衙内与文逸真人和女飞卫当街争风吃醋的事,他早上一上班就听说了。现在捉不到给文逸真人下迷药的贼人,必然要得罪高衙内。孙佛儿虽然刚正不阿,并不畏惧高衙内的权势,可是拿不到贼人,确是他们开封府差役的失职,一旦高衙内闹起来,他也无从辩解。

    孙佛儿回到开封府,向滕府尹和高冲汉禀明经过,高冲汉不住地冷笑,说到,那群不开眼的毛贼,被我家衙内打得折手断脚,只剩下哼哼的力气,现在孙孔目却说找不到他们的去向,兄弟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我家衙内回话,恐怕要劳烦孙孔目随我去太尉府亲自向衙内分说。

    李洪私下里跟孙佛儿嘀咕,哥哥,这个事情不太对头。高衙内是什么人?花花太岁!别说救人,他自己给文逸真人下药还差不多。此是其一。其二,倘若事情的确如高衙内所言,给文逸真人下药的另有其人,那就更不得了,如此胆大妄为,出了事又有人给收拾手尾,恐怕只有牺牲会的人能做得到。

    孙佛儿哼了一声说,万一高衙内也是牺牲会中之人,乃是借此试探我等的反应,麻烦就更大了。

    李洪悚然说道,那兄长一会儿可要小心应对。

    这会儿见到高登,孙佛儿将抓人扑空的情况说了一遍,就低着头,做好承受高登的斥骂,乃至头顶碎砚台的准备。

    高登没有发火,只是摸着下巴说:“这倒是有趣了。”跟着又问孙佛儿,“那么孙孔目往下打算怎么做?”

    孙佛儿心凉了半截,说道:“小吏职责在身,自然会追查到底,不让贼人逍遥法外。倒是衙内,左右文逸真人并没有落入贼人手中,未必要纠缠不休。”

    陈丽卿气得直骂开封府的官吏尸位素餐,不会捉贼,只知道和稀泥。孙佛儿唯唯诺诺,并不辩白。

    “孙孔目,”高登问道:“不知开封一年有多少失踪的案子?”

    孙佛儿回答说:“按照《刑统》,凡是失踪的案子,都以拐带立案,每年大约有三百多起。”

    高登又问:“其中有多少人能查到下落?”

    孙佛儿说:“最多找回两成活人,另外就是汴河、金水河、蔡河、五丈河里能找到几十个,城外乱葬岗里也能找到几十个。”

    高登说:“我听人说,你为人好善,又十分耿直,才被叫做孙佛儿。”

    孙佛儿嘴里逊谢,背上冷汗直流,说道:“不敢。”

    高登又说:“每年汴梁有几百人不知下落,孙孔目夜里睡得着觉吗?”

    孙佛儿咬着牙说:“小人只是一个小吏,力量有限。譬如给文逸真人下迷药的这伙贼人,没人知道他们的样子,便不容易抓到他们。”孙佛儿认定高登在试探他,装出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

    高登奇怪地问:“怎么没人见过?文逸真人就见过……”

    曹文逸赧然说道:“贫道最初别有心事,未曾留意,后来中了蒙汗药,便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

    高登说:“还有我呀。我至少记得其中三个人的样貌。”

    孙佛儿摸不准高登的想法,问道:“衙内是可要小人召唤画像的小吏过来,把贼子的样子画出来?”

    想起城门附近张挂的如同简笔画一样的画影图形,高登哈哈大笑说:“孙佛儿,你跟我说实话,你们靠画影图形抓到过贼人没有?”

    孙佛儿想了半天才回答说:“三十多年前的大盗黄麻胡,便是靠图形画影认出来的。”

    陈丽卿问道:“他可是满脸麻子?”

    孙佛儿说:“正是,还有一把大胡子,被捉的时候都没有剃掉。”

    高登摆着手说:“那还是算了,我今天遇到的这伙浪荡子弟,没有这么好认的。你稍等片刻,我画几个图像给你,多半要比你们的画影图形好认一点。”

    曹文逸雅善丹青,听说高登要画贼人的图像,便主动来到书案前面帮忙,先取下一只适合勾勒线条的鼠须硬毫,又给高登研墨,没成想高登架起他的画架子,手拿炭条,稍微回想了一下那几个浪荡子的样子,就开始作画。

    高登勾出轮廓,按三庭五眼大体确定五官的位置,下笔如飞。按说画肖像应该先抓准外形,然后才描摹神态,可是高登当时光顾着打人,三拳两脚下去,就把他们打得五官挪位,所以现在反倒不敢将他们眉眼的细节画得过于仔细,只好把重点放在神态上,然后稍微调了调明暗色调,让陈丽卿拿到十尺开外,看看没什么问题,就接着画下一张。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工夫,高登便画出了其中三人的样貌。三张画纸一字铺开,三个纨绔子弟的样子跃然纸上。

    孙佛儿颤声说:“衙内莫非真的想捉住这伙贼人?有这样的图形,他们是万万跑不掉的。”

    高登说:“那还有假?当然要抓。”

    孙佛儿怔怔地望着高登良久,突然问道:“请问衙内听说过牺牲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