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身边的得力丫环雪梅眉眼都不抬一下，过了许久才傲慢地说：“老爷和夫人昨晚睡得迟现在还没起，你们慢慢等着吧！”
小莲嘟哝着小嘴，一副被坑不服气的模样，拉了拉莫妍的衣袖想要抱怨几句。莫妍对她摇摇头以示制止。
颜如玉故意给她一个下马威，莫妍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岂能不知？一般母亲卯初起床，大家在卯正时分给她请安，一起用完早膳后才开始一天的日程。
而今天，来通传的下人硬是早一个时辰让她在这里候着。如果说黄家就是有这么个早起的习惯，那为何冷姨娘和高姨娘还未来？
夏天早晨天亮得早，但晨风吹来还是有一股凉意袭来。莫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不敢抱怨，只能毕恭毕敬地站着等候。
小莲有些看不过去了，心疼地说：“大小姐，要不要我去取一件薄氅过来？”
莫妍还未吭声，雪梅就不屑地瞪了小莲一眼，“还以为是在莫家吗？大小姐大小姐地叫，应该改口叫莫姨娘才对，当真是没规矩。”
小莲皱着眉头就要上前一步跟她理论，莫妍眼疾手快地拦住她，忍气吞声地说：“这是你不对，下回注意点就行了。”
莫妍看四周并无他人，上前几步走到雪梅跟前，拉着她细嫩的不像丫环的玉手，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说道：“雪梅姐姐的手真漂亮，这豆寇颜色也鲜亮，若是带上这个，就更完美了。”
莫妍说完就把一只赤金玉兰花纹手镯顺势退出来套到她手腕上。
雪梅惊喜地打量着这只手镯，不用说做工，光是那沉甸甸的手感也知道价值不菲，这回可发大了。
莫妍和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雪梅冰冷的态度立即升温了许多。她小声提醒莫妍，道：“莫姨娘，以后卯正时分过来请安就行了；傍晚在酉正之前即可。”
这是在颜如玉的地盘，隔墙有耳。雪梅和莫妍都知趣地不再言语，雪梅叫来另一位丫环雪玲替她守一会儿，自己径直往丫环住的厢房里走去。
当她路过小莲身边时，眼角的余光不停地往小莲身后的小芳捧着的锦盒中看去，不知莫妍送给夫人和两位姨娘的见面礼，又是怎样的宝贝？一定出手不凡吧？莫家果真豪富啊！
“去藏起那只金手镯吧！”莫妍暗道：“这丫头办事还真是老道，怪不得颜如玉看重她，跟聪明人做交易就是省事。跟贪财的聪明人做交易，那是又安心又省事。”
小莲堆了满腹的牢骚，脸上藏也藏不住，莫妍轻叹了一口气，这么沉不住气的性子回去后还得好好说教说教。
太阳终于越过地平线升上来了，照在院中姹紫嫣红的牡丹花上，娇艳欲滴。莫妍觉得整颗心都温暖了些。
颜如玉早就醒了，她故意安排雪玲叫莫妍提前起床的，莫妍来了她当然知道。就算莫妍会当着黄少轩的面说出来，雪玲也不会出卖她，只要来个一问三不知就行了。
她一双玉手在黄少轩宽阔的胸膛上游离，黄少轩虽然闭着眼睛，但夫妻十年，她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黄少轩每天早上都会躺在床上闭目沉思半个时辰。
黄少轩慢慢睁开了眼睛，颜如玉才敢开口，道：“爷，莫姨娘和冷姨娘、高姨娘有所不同，她毕竟是出自大户又是爷心尖上的人。这往后的月奉和膳食是不是比其他两位定得高一些？也好让莫家人安心。”
“心尖上的人”，“莫家人安心”。颜如玉明摆着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既然真心想给莫妍高一等的待遇，为何要扯这些让黄少轩发怒的话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黄少轩对莫家充满了仇恨，他无心去分析颜如玉话里隐藏的真正目的。心情恶劣地呵斥道：“难不成还把她当樽菩萨供起来？冷姨娘和高姨娘好歹是龙儿和浩儿的娘，哪里就比她差了？”
颜如玉心中暗喜，亲自服侍黄少轩洗漱，亲热地掺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室来。
“我就不出去了。”黄少轩说完就歪在罗汉床上看书。
雪梅到花厅来请各位姨娘进宴息室。
冷姨娘和高姨娘简直是算着时辰来的，分毫不差。可当莫妍刚走到门口时，她们俩就越过她挤到前面去，倒像莫妍是来的最迟的一个。
莫妍无所谓地跟在后面。从背面看上去，冷姨娘的石蓝底素面妆花褙子和高姨娘的翠绿色缠枝花褙子针脚倒细，就是料子太差，看上去颜色也不鲜艳，应该是过了好几道水。再看她们的发饰，别着几支简单的珠花而已。
“看来她们的女红相当出色，但手头并不宽裕，颜如玉要将这样的人拿捏住简直太容易了。”莫妍暗想。
进了正厅，高姨娘立即笑盈盈地上前虚扶着颜如玉往太师椅上坐下。
冷姨娘亲自给颜如玉沏茶，恭恭敬敬地端到她手上。
颜如玉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纯金镂空织花褙子，衣袖上的米白微棕色的花饰枝叶纹路清晰可辨，是上佳的丝绸线挑了木棉线织的。圆髻上插着的赤金镶红玛瑙步摇亮得晃瞎众人的眼。妆容也十分明艳。整个装扮富贵大气，衬得冷、高两位姨娘无地自容。
莫妍不急不躁，等两位姨娘给颜如玉行完礼后，她才落落大方地来到颜如玉面前屈膝跪下，“夫人，妾身莫氏，给夫人磕头。”然后恭恭敬敬地给颜如玉磕了三个响头，行了大礼。莫妍又转身柔声喊道：“小芳。”
穿着靓蓝色比甲的小芳端捧着三个锦盒走到莫妍身边。
莫妍从中取出最大的一个锦盒，在颜如玉面前打开，只见大红杭绸底面上平放着一套金镶玉头面。金灿灿的金镶红宝石牡丹花头饰一对，镶红宝石耳坠一对，赤金牡丹纹手镯一只，牡丹纹镶红宝石戒指一枚。
“夫人，这是妾身根据夫人国色天香的气质专门设计的头面首饰，如果夫人不嫌弃，还请笑纳。”莫妍谨言慎行。
颜如玉马上从对莫妍媚而不俗的妆扮嫉恨中转移到首饰上，暗想：不愧是名闻银楼的才女，设计别具一格。
她让雪梅接过锦盒，微微一笑，道：“很精致，莫姨娘有心了。”
冷艳娥视线往那盒子一瞥，艳羡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待莫妍把另两个锦盒中的玉兰花金钗分别送给她们时，她笑得嘴都合不拢。
高香玲冷静得多，不喜不嗔地接了礼物。
颜如玉鄙夷地瞪了冷艳娥一眼。
黄少轩在里屋听着莫妍软糯甜美的声音，哪还看得下书？他把书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来回几趟后，终于找到理由说服自己。
“我这是去看看仇人的女儿，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家仇未报。”理由充足，黄少轩一跃而起来到一人高的掐丝珐琅镶边西洋镜前照了又照。镜中的自己一身宝蓝底紫竹纹杭绸直裰显得相当沉稳帅气，他满意地背着手往外室走去。
到了门口，他又突然站住了。寻思道：“我为何要整装去见她？”
想到这，黄少轩皱起了眉头，故意高昂着头走出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老爷”款来。
颜如玉正在和莫妍交待侍寝的日子。每月的初一至十五，黄少轩歇在正室房里；十五至二十在二姨娘冷艳娥屋里歇着；二十至二十五是高艳玲侍寝的日子；莫妍排在最末，也就是每个月的二十五到月末。
莫妍在心中窃喜，月有分大月和小月，自己安排在月末，也就是说大月是五天侍寝，小月只有四天侍寝。再说自己的月例就在月底，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不用和他肌肤相亲？
黄少轩正好看到坐在最下首的莫妍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大摇大摆地踱进去坐在上首，冷冷地道：“不早了。”
众人忙给黄少轩行礼。
颜如玉以为他饿了，所以长话短说补充道：“按理莫姨娘新人进门，这个月爷都歇在兰香院，下个月再开始轮吧。”
这个月已经到了十六，按理轮到冷、高两位姨娘的班，而颜如玉如此一说又合情合理。冷艳娥立即把莫妍刚才赠送金钗的好忘到爪哇国去了，对她投去的目光极不友善。
颜如玉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你们俩长长记性：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别得了甜头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
莫妍对颜如玉和冷艳娥之间的互动毫无所察。她心里比黄莲苦啊！有足足半个月时间要跟那野兽同处一室，不被整死也得半条命。
还有那什么“先学会做我的女人再来跟我谈条件”，这句话自己还没想明白呢？惨了，惨了。
莫妍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黄少轩虽然一本正经地在喝茶，眼角的余光统统在莫妍身上。寻思：这丫头长得还真是妙。
雨过天青色的素面湖绸褙子，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绾了个纂，插了支玉兰花头的银簪。才十六岁而已，却修炼得神色端庄，举止优雅，一副大家闺秀的娴静模样。偏偏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一笑一怒间就有妩媚的风情扑面而来，目光到了她身上就再难移开，真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怎生得如此勾魂摄魄？
黄少轩清清楚楚地看见莫妍听到这个月都由她侍寝时不情愿的样子，眉头拧在一处，双手来回地扯着丝帕。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嘴角忍不住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