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雕羽阁之白梅 > 《雕羽阁之白梅》第八章 镜花
    烟花开满了天空,映得星星点点的落雪仿佛一颗颗坠落的流星。

    钟静月缓步踱回人群之中,步履轻得似乎根本没有离开过。

    他瞥见那个绝美得如同雪花堆就的少女笑容轻盈纯净,心地划过一丝歉意。

    苏泠雪的心意,他又岂会不知。他看到吟夏望着高远的天穹默默出神,不由又想起六姑娘。

    吟夏自小便是六姑娘的贴身侍女,除了多出几分胆怯,她和六姑娘性情最是相似。

    可是六姑娘,又多么像当年的她……

    离开也罢,他们之间本就产生了很大的误解。若此刻不能互相解释清楚,还是先避开为好。

    六姑娘变了……是因为家族的遭遇。他凝眸望向灿烂烟花下那对相拥的男女,微微皱眉。

    不是他们二人。

    三年前的那个阴谋,不但让他们兄弟反目,让戴承天装疯禁足,还让老庄主一夜暴毙。而这个可怕的阴谋或许还远未结束,它在等着,等待一夕之间消失的蓝蛛再次出现,与懿宁山庄两败俱伤!

    可是,到底是谁在暗中操控一切?

    那三张羊皮纸上的秘密,又是谁让戴承天宁愿被囚也不肯泄露?

    据他所知,戴承天当日收藏时只是三张羊皮纸,为何夜间挖出时其内还夹有一张来历不明的藏宝图,那张藏宝图……又是从何而来?

    若不是被他发现而是被旁人找出,不知又会在江湖上掀起怎样轩然大波?

    白衣男子目光飘忽,仅凭吟夏和戴承天的寥寥数句话语,便已想到了这么多。

    然而他心知自己猜测得还远远不够,那阴谋的策划者只怕心机深沉似海,任他也揣摩不透。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迎风宫宫主简慕风突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操纵,与晋林侯反目成仇,甚至重伤了深爱他的凤尺素……

    是谁如此希望天下大乱?

    心底蓦然一沉。

    隐约间,两个沉寂多年的名字如同不散的阴霾乱了他的心神。

    瑞师兄?还是十七年前,与师妹同归于尽的大师兄梦仙并没有死?

    钟静月不由地握住了项上紫芒微闪的挂坠。若子渊不出来,极风花雪月四宫,也不可能是瑞师兄的对手。四位宫主中最强的自己,也已将大部分功力用来封印那少年的魂魄了,大不比当年。

    他微微一叹。事到如今,他只有等……虽然他并不甘心就这样无所作为地消散,但是,为了阻止瑞师兄带来无穷的祸患,他宁可消散,以残躯之力成就封印中的那个少年,让他继承自己的遗志……

    唯有如此了。

    苏泠雪随慌张的侍女步入大堂时,突然猜到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然,戴北宸一脸焦急地说,神祠内禁足的疯癫大少爷戴承天晚间出逃,并且不着痕迹地打晕了看守的疾风十八卫。

    她若有所思地暗自瞟了一眼身旁白衣如雪的男子。钟静月冲她微微一笑,似在拜托她保守这个秘密。

    他为何要这么做?再次看向戴北宸时,她依稀明白了什么。

    她瞧见了戴北宸身边替各人斟茶丫鬟打扮的吟夏。

    莫非是为了她……凤六姑娘?

    苏泠雪暗暗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为何昨日偏偏未在意吟夏丫头,也未多想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当年她听他提及凤家六小姐君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知己,便远赴陵城侯府亲自见识了一下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见凤六姑娘不过是寻常相貌,她忐忑的心顿时放下大半。可是在侯府做客的十来日里,却又渐渐不安起来。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三岁的少女太难看透,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打动她的心,无悲无喜,无情无泪。

    与钟静月本质上是一样的。

    此刻,大厅之内,苏泠雪握紧的掌心微微泛出了汗水,她心中从没有这般无力过。

    “戴庄主,可有应对之策?”淡如清风的男音轻轻响起,顿时厅内一片安静,停住了所有的议论。

    戴北宸浑身僵立,良久,苦涩地叹息道:“他果然是在装疯卖傻……”

    “可是我又能再对他做些什么?”黑锦衣的庄主面色苍白,微微后怕道,“只怕他找到了什么厉害的帮手,不久就要搅得天下一片腥风血雨……”

    钟静月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白瓷茶盏的磨口,淡漠的紫眸漾开浅浅的月华,他开口时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庄主果真认为老庄主的离世与大公子有关么?”

    “承天……他本是重情重义、宅心仁厚之人,”戴北宸双拳渐渐握紧,“可是,后来他变了……身为一庄之主,我并不想看到更多的人被牵扯进去。”

    “那么,是什么让大公子变了?”钟静月问道,浅笑如月般淡雅,却偏偏让人无法拒绝。

    戴北宸面色沉了下来,挥了挥手,诸人会意,俱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与崔碧如、钟、苏三人。

    “承天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戴北宸叹了声,开始细细讲述。一直以来,老庄主都最疼爱戴承天这个幼年丧母的长子,即便后来娶了连夫人,有了次子,仍是对他疼爱有加。戴北宸的生母连夫人亦很喜欢他,待其一如己出。可湿谁又能料到,戴承天竟会一剑刺死了连夫人!

    “可有证据?”钟静月不动声色问。

    “有。”戴北宸笃定道,连夫人死时,手中紧握着从戴承天衣衫上扯下来的随身玉佩。

    钟静月浅笑着,神情却显得愈发淡漠,一字一顿道:“那么你信吗?”

    “我本也不信,尽管家人都说证据确凿,但我知道他本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戴北宸浓眉紧锁。这件事,也曾疑惑过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很想找他问个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错,他原不是那种人。”钟静月轻声重复着,接下来的一字一句却似重于千钧,“可后来,听闻李小姐命丧晋林侯府中,大公子就仿佛变了个人,阴枭反复无常。而庄主你更是为了兄长率领各路豪侠前去晋林侯府上质问。你在三张羊皮纸上记下了深思熟虑后拟定的灭亡凤家的计划,却并未来得及实施。而后来,那羊皮纸突然丢失了,最后又辗转回大公子手中……”

    他微微啜了口茶,面上淡笑不减,却多出三分压迫感:“你一直在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乱子。而不久之后,凤家果然成了一片废墟,几乎所有族人都在那场大火中飞灰烟灭。”他悠悠叹道,“于是,你更加肯定一切都是大公子所为。紧接着,老庄主一夜暴毙,这时大公子亦装起了疯,你便认定了他是罪魁祸首!”

    “钟宫主,这……”戴北宸惊愕无比,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掌中的茶水,“你、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钟静月笑若清风,缓缓拂开尘雾:“戴庄主,你已经知道,大公子昨夜就走了,带着那三张羊皮纸,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可我又能如何呢?”戴北宸懊恼地在桌上重重砸了一拳道,“就算他宣告世人是我谋害了凤家,我又能如何?凤家都死绝了,谁还来替我作证?”

    “那么戴庄主,”钟静月望着茶盏内缓缓沉下去的茶叶,微微一笑问,“你觉得,倘若大公子正与凤家之人在一起,可否证明他亦不是那罪魁祸首?”

    “钟宫主您是在说笑?”戴北宸怒笑道,“若真如你所言,我定第一个原谅了他,且前事一笔勾销!”

    钟静月笑容却渐渐收敛,低低道:“吟夏……让吟夏丫头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