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雕羽阁之白梅 > 《雕羽阁之白梅》第二十二章 失怙
    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清云斋中器物完好,锦被亦稳稳盖在榻上。只是,榻上重病之人已经不见了。

    云清霜重病缠身,不可能自己离开。所以,只能是被人劫走。

    在这个时候,对云大哥下手,有何目的?

    永夜?想让自己失去最后的依靠,渐渐走向自我毁灭?

    还是另有其人,想趁机摧毁整个山庄?

    这江湖中,似乎尚存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那势力不属于永夜,暗流涌动中吞噬瓦解着,强大到几乎能吞并整个武林,却至今仍不为人所知。

    可怕的势力……

    舞枫拾起云清霜枕下的金钥匙,向后山的练功室走去。

    唯有变得更加强大。强大了才能查清楚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银月山庄由萧堂主管理,而舞枫亦突然不知所踪。

    音袭回庄时,离舞枫决战还剩下最后十日。

    此刻,圣光掌教主持的银月山庄,再次成为众望所归。

    为查出那未知的神秘势力。

    蛊村,罗宅。

    幽深阴霾的宅邸内,走出一身素白的公子和一身黄裙的少妇。

    竟是归隐已久的柳少华、黄心心夫妇!

    他们好像在迎接着谁。

    远处,蹄尘漫天,是两道黑衣的身影。

    “六哥,十一姑娘,人带回来了?”柳少华遥问。

    “回来了!”粗犷的男音,那“六哥”翻身下马,“十三呢?”

    “在堂内。丁前辈来了,二人谈的正投机。”黄心心笑道,望了马上被绑来的人一眼,“这就是盟主?没想到病成这样了还如此俊朗……”

    “心心!”柳少华闻言不高兴了,忍不住唤道。

    “去见十三吧。”十一姑娘淡淡道,苍白脸庞凄美绝伦,竟是一只手就提起了五花大绑的云清霜,径自步入阴幽的罗府正堂。

    那人一身雪白,脸上竟罩着黄金打造的面具,俊挺修长的身段,竟好似神兵天降!

    “十三,你要的人。”十一姑娘将云清霜放在地上,躬身行礼道。

    十三少爷右手摆了摆:“六哥,十一姐,拜托照顾好他,别让他逃走。”

    他声线低沉铿锵。

    “是!”二人领命而去。

    “柳兄,大嫂,你们二位继续打听消息。”十三少爷有条不紊道,白皙的手掌轻轻摩挲紫檀木椅的雕花扶手。

    “好。”柳少华应道,拉着黄心心而去。

    待四人走远,丁震方微抿一口清茶,摇头道:“掌门当真要如此吗?”

    十三少爷低头沉思,良久,方抬起头,黄金面具后漆黑的目光满是坚毅:“我不希望任何人死,夜也好枫也罢,他们当中却必有一人要亡,而活下来的,却是遭到武林人士的群起攻伐……前辈,有时候,死去反而比活着轻松。”

    “万一他不敌……”丁震神色凝重,他们是两虎相争,势将两败俱伤。就算活下来,怕也奄奄一息,又怎样应付他人围攻?无论如何都是绝路一条犹如当日雷震与暗魂二使。

    “这是个考验。”十三少爷双眸瞬间冷却,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若除不掉那些伪君子,他又怎么能对她得起?”

    “掌门……”丁震背后微微发凉。真是个狠角儿,比白楚娘娘还要狠。

    “前辈放心,我会与他并肩而战!”十三少爷突然笑了,悠悠道,“墨瞳和素凝都已将全部功力传给了我,加上我冰火玄天的数百子弟,欠的几条人命,血仇当前,我们没有理由输!”他清瘦的指节微微用力,竟将木扶手捏得粉碎。

    丁震不由侧目。此刻,这个人的功力,已不在全盛时期的白楚之下了。

    院内,白梅如雪,点亮了一天空的阴霾。

    后山石壁,雕琢精美的洞中宫殿。

    少年静立,望着壁上狰狞古老的图腾。

    那些残酷而古老的传说……

    火光明灭间,他忽然明白,为何永夜要他自断右臂经脉。

    永夜的生父银渊,便是仞月剑法的修习者。创此剑法的祭先生,却发现唯有在大成之际自废功力,再从头修习方可达巅峰之境。当年银渊皇长子并不相信,终不至大成。

    他是右手习剑,自断右臂经脉,等于这门剑术全然不可用,又将从头再练。

    在上九灵峰后,他见到了素凝,见到了墨瞳。

    尚记得第一次见墨瞳时他就将白凤玉佩戴在了自己脖子上。而仞月剑却是白梅交给他的。

    白楚原来就是圣翎的师妹,二十多年前北凉圣光教被称为魔女的掌教,便是太子银汉的唯一妻室,后下嫁给东天王的赤妃——楚倾潇。

    赤妃素来噬穿红衣,而自己不也是非红衣不着?

    “母后……”舞枫望着自己的双手,直到方才真正练成仞月剑法,他才发现自己拥有了深不可测的力量。是母后,将全部功力都给了他,还以身为饵,将圣翎诱入大漠迷宫,同归于尽。

    母后辞世,阿梅已去,云清霜失踪,青凰远走……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只剩下他。

    他别无选择。他答应过阿梅,要好好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为了她,为了等他的她。

    舞枫出定时,离决战还有三日。

    他的气息愈发凛冽,不说话时犹如冷月飞霜。

    他看见庄内聚集的各路豪侠,一言不发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入正堂音袭特为他设的送别之宴。

    舞枫一杯接一杯饮酒。清癯的形容,双眸亮如鬼神,冷峻而棱角分明的脸庞读不出丝毫情绪。

    气氛僵硬到尴尬。

    却没有一人敢先开口。

    恍如隔绝了尘烟,隔绝了俗世。孤冷的少年脊背笔直,直得好像随时都会折断。

    若霜天孤鹜,若断鸿划破落日。

    葡萄美酒夜光杯,杯在掌中碎,酒液洒淋漓。

    少年起身,单薄如霜叶的身影,独自离席,径出庄外。

    石城中细雨霏霏。

    明日便是十月初一的祭祖节。

    古城车马辚辚,行者的足音轻到无声,处处透着南方人温婉的气息。

    一身青灰布衣书生打扮的公子,在一位算命先生的摊位前缓缓坐下。

    “公子想测什么?”长须老者沙哑着嗓音问。

    “算这次科考会否中举。”青衣书生笑眯眯道,身后容貌清丽的丫环手撑青竹骨的油纸伞,替他遮着细细秋雨。

    “哼,”老者笑了声,捋着长须道,“公子明日是要会一位同公子一样目的的年轻人吧。”

    书生微怔,面色却突然变了,压低嗓音道:“说下去!”

    “公子既已抱必死之心,又何必询问他人意见?”老者轻叹,“去吧,去吧……也该了了这么多年的事了。”

    书生抱拳一笑:“原来先生是位高人。既如此,在下便可将它托付于先生了。”他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锦布包裹,双手递给老人,“此物还请先生安排,我等告辞!”

    长须老者将包裹纳入怀中,低念:“白凤青凰,你们终于要重回南楚了。”他随即转身收摊子,一边道,“也该回家睡觉了,明早还赶着出城呢。”

    你选择了死亡,而他却选择活下去。死难以抉择,活下去就得去承受!你们与你们的父辈,竟何其相似!

    “谁言英雄无觅处,香冢叹罢又疏狂……”老者长歌远去,却无人注意,他岌岌峨冠上阴阳鱼的图案边,白线绣上的小小“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