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雕羽阁之白梅 > 《雕羽阁之白梅》第十七章 囹圄
    夜色深重。吟夏服侍小姐洗漱完毕已经在外室睡下。君影一身薄衫端坐在桌前,望着镜中那张短短两日间就变得同凤尺素愈发相似的脸容,神色阴晴不定。

    檀香一圈圈盘旋上升,忽然被微微打乱。凤君影顺着香炉的方向望去,一个灰布衣的乡下少年此刻立在微敞的窗畔,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

    “来了?”清丽少女温婉一笑,指向身旁的长凳道,“快请坐。”

    “你知道我要来?”面容朴素的少年在原地踟蹰了两步方走向她,双眉深锁。

    凤君影笑笑不答,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望着他小心翼翼伸手接过。

    “你一定想问问我为什么吧,”她扫了眼外室被灰衣小厮拂了昏穴神志不清的吟夏,浅浅笑道,“为什么选择信任的不是自己的七弟,而是你?”

    钟子渊定定望着她道:“没错,我想不出你这么做的理由。”

    檀香微乱,凤君影轻轻用食指描绘着香炉上的花纹,淡然无波道:“七弟并不是我的亲弟弟。”

    灰衣少年瞪大了双眼。他原本僵硬的身躯愈发挺直了,紧紧望着素衣少女,等待她的下文。

    “十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秘密。”女子低声道,嘴角浅薄的笑容似乎是在诉说毫不相干的事情,“七弟自小便是个戒备心极强的孩子,谁都不愿意相信。”

    她忽而蹙了蹙眉,再抬头时已经风淡云轻:“可是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他变了。”漆黑的眸底突然多出几分嘲弄,“七弟的控制欲太强,强到……我不敢相信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于是你宁可相信我,一个接触不多甚至动机不明的人?”钟子渊嗤然一笑,“你怎知我不会坏了你的事?”

    “你当然不会。”凤君影起身,温婉的笑容隐隐更添凌厉,“世子阁下,若两个人境遇相同、性情相近,往往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灰衣少年闻言,双眼刹那间被一层紫雾染透。那双波诡云谲的紫眸审视地盯着素衣少女,良久才开口打破这压抑的静默:“你查过我。”

    “我承认。”凤君影道,笑容坦然无波,似乎能令他的心也瞬间平静下来,“世子阁下,君影虽是个弱质女流,却自信不会拖累于你。”

    紧盯住她的冰冷紫眸缓缓退去异色,灰衣少年微微偏过脸不去看她,嗓音一扫平日的呆板迟滞,冷冷清清道:“也罢。”

    他冷清淡漠的话音让她莫名一颤。这腔调,为什么会与钟静月那般相似?

    待回神时,灰衣少年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多谢世子。”凤君影上前,出于礼貌送他到门口。

    “不必。”钟子渊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回房吧,深更半夜,被人瞧见不好。”

    素衣少女浅浅一笑,伸手合上门扉。

    一行人于次日清晨拜别懿宁山庄庄主,在副帮主戴承天陪同下朝着陵城方向而去。

    不同于来的时候,这次返回,多出了一位客人——一路缠着号称浪迹江湖无家可归的俊秀男子平凡。

    君影姐弟、吟夏三人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内。车帘一路微微晃动,不多时便到了城郊的驿站。

    女眷们下车同戴承天告别。吟夏搀扶着君影下车,突然感觉到一阵阵晕眩,伸到一半的手忍不住按住了胀痛的太阳穴。

    “吟夏?”凤君影担心地唤道,反而一步跳了下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小丫头。

    “小姐,我、我好像……好像中毒了……”吟夏嘴唇微微颤抖,浑身发软虚弱道。

    凤君影心中暗惊,再看看身边,两民护卫甚至戴承天都开始站不稳了。

    她不动声色,也装作中了毒的模样,晃了两晃便斜倚在车辕旁。

    “不好,中招了!”身后,凤浴火懊恼地低斥了一句,让她靠在同样渐渐失去了力气的自己怀中。他的呼吸急促不定,凤君影能感觉到,这素来强大且不可一世的少年,此刻心底一定愤怒异常。

    待众人皆三三两两倒下,凤君影从半眯的眸子间瞧见一抹黑影自面前掠过,掠起一阵阴冷诡异的香风,随后她也同其他人那般什么都不知道了。

    凤君影苏醒的时候,周围的人还陷在昏迷之中。空冷宽阔的囚室一片寂静,她不敢睁开双眼,放轻了呼吸声。当确定没有醒着的人时,这才敢微微睁开双眼来。

    囚室内除了凤浴火和戴承天,其他人都一动不动地躺在铺了稀疏一层干草的木地板上。

    她晃了晃身畔神志不清的吟夏,却听到耳边一声清冷淡泊的低语:“没有解药,他们醒不了的。”

    凤君影一怔,那人已走到面前,把了把吟夏的脉,低低道:“还好这毒并不致死。”

    “你……”凤君影瞪着那鬼魅般出现在密闭囚室的白衣男子,面色发白,“钟静月!”

    幽幽一叹,那俊美夺目如同天边明月的男子眼中划过几许失落:“可惜还是来迟一步。”

    他身影如风,半蹲在地上直躺着的另一个土头土脑的灰衣少年身边,食中二指捏住他的手腕,神情凝重。

    “不好。”他双眉微锁道,“他跟着你们,有多久了?”

    “八个月了。”凤君影走向他,奇道,“他怎么了?”

    钟静月将她眼底微不可察的那份担忧收入心中,表面依旧淡淡地道:“你不知道么?他这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什么意思?”沉静的少女终于有些动容了,她咬了咬嘴角,强迫自己微笑着发问,“他就要死了?”

    “君影,冷静!”钟静月沉声道,他瞥了眼沉睡中的灰布衣小厮,悠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垂下,掩盖住目中的自嘲,“事情还没糟糕到那地步。只是,子渊这次,得和我寸步不离了。”

    凤君影经他这么一唤,顿时回过神来。她点点头,笑容平和温婉:“子渊是很不错的朋友,一切都拜托你了。”她回望四周,语气中又添几分失落,“还有七弟他们,我不想再有人出事了,所以,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柔和的声音夹杂着意味不明的叹息。钟静月将一动不动的灰衣小厮扛在肩头,深深瞥了她一眼,从拧弯了的铁栏中走了出去,又将那粗粗的铁栏杆拧回了原样。